王伦的小镇

门里窃窃私语，可能也是因为是在午夜，即便是在家里，也是唯恐惊扰了人儿，都是很小声地说着。

多是梁医生说话，有着诊断，有着嘱托，语气没有什么异样，都是那般的使人觉得舒服，一听就知道是好人。门里人只是嗯了几声，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和一般的患者一样，都是老老实实地听着医生说话。

就诊人还在门外，这样的低语，还是能够听清的，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是迷糊，甚至就是站着，就是打了瞌睡。或许，也是因为是在午夜睡着起来，还有着睡意，一站稳了，就是想着睡去。

但明明是打瞌睡，他还是能够听清内里的话题。时间也没有概念，过去了多久，不知道，他只以为是一瞬。

这样的打瞌睡，很快就是被惊扰了。门突兀地打了开，就诊人还是被吓了一跳，明明是站稳了的，偏偏是打了个趔趄。他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反正不过一瞬。但那门里人没有被吓到，明明门口处突然有这人，尤其是午夜，应该是惊悚的，他就是从容，甚至步子都没有落下半步。

见着就诊人，门里人也没有搭话的意思，额前兜帽遮掩着，走道有没有什么光线，也看不清脸面。风衣外套的拉链被拉到了尽头，掩着了脖子。这样密实的装束，在午夜的寒冬，是很正常的，就诊人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如果不是起来得仓促，说不定自个也是这般打扮了呢。

门里人离开，行色匆匆，压根没有留步说话的意思。前来就诊的人儿只觉得有些面熟，看着那人离开，那样的背影，在楼梯拐角处变形，始终是盯着那人的背影。还真是熟悉呢，尤其是那样的衣着，看着就知道是熟人，但一时也没有办法想起。有心打招呼，但因为疾病带来的迟缓，没有给他吆喝的机会，那门里人已是匆匆离开了。

脚步声很轻，几乎要无。嗯，还是很不错的，怕是惊扰了别人，就看着这般的心思，就足以作为朋友了。就诊的人还只以为是素质高，很是赞许。那时候，他绝对是糊涂了。当然，后来说着这段经历的时候，旁人也是这般说的，糊涂了，但糊涂好啊。

看病要紧，那离开的，到底是哪位熟人，之后再想想吧。就诊人进了去，梁医生见着，也没有什么意外。

因为算是打过交道的不熟悉的老朋友了，两人都没有寒暄，就诊人说着自己的问题，梁医生就直接用着那些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好的医疗器械，诊断了起来。

确诊很快，尤其是梁医生这样的老医生，这样的急诊，单单就是看脸色，听症状，大抵已是能够猜到是那样的，更别说有着器械帮扶确诊了。

因为时常有着这样午夜的诊断，梁医生家里也是备有相关的单据的。钢笔用得很稳，偏偏一手草书潦草，至少一般人是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大多数的人物，都是推崇那些书写一笔一划的，堂堂正正，就是极好。

但那些负责取药的，就是能够看得明白这般的潦草字迹，确实是使人觉得稀奇。也有怀疑是故意这般潦草，掩饰开药问题的，但想着也是不可能，真要是想着开贵药，手段多得是，也没有必要靠着书写。

药方开好，也许因为病人不多，又或许是看在相熟的份上，梁医生多说了几句，有的是到哪里取药好些，毕竟是午夜，尽管街面上药店始终有开着的，但越是这样，越是得小心被宰，虽说被宰，也很正常，毕竟人家也是熬夜了的。有说是这疾病的成因，今后要小心，还有一些忌讳，注意饮食。

梁医生家里饮水机热水正好，见着来客一路辛劳，出于舒缓病症的缘故，梁医生还是用一场戏杯子取来了些温水。还真是准备妥当呢。

就诊人也不客气，既然是医生的吩咐，还是照办，喝了一口温水，不知是否心理作用，总觉得整个人舒服了些。早先还是发热的身体，也没有了那一种灼热，同样是有着些温度，但现在却是显得有些温暖。

有了些气力，即使是拿到了药方，这就诊人也不急着出去买药了，就是歇息着，越是艰难，越是得歇息，否则，怕是半途就垮下了，如果在外面才是想着歇息，有着寒风，可是舒爽得很。

随意搭话，说到自己不如当年了，身体不行，居然就这样就患了病。梁医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静静地听着，至于是否相信，就很难说了。毕竟，大多数上了年纪的人物，总是爱好吹嘘当年的。

这样说着，就是说道刚才就诊走了的那一位，印象里，肯定是不错的人。现在的就诊人，只说自己看着那人物，总觉得有些面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还真是老了，当然，也是病得不轻。这样“老了”的说法，只是谦虚，大意还是病得不轻，否则绝对记得起来的。

梁医生也说是脸熟，倒没有说那人是谁，更没有说认不认识。不过满脸都是平静，也没有什么稀奇的样子。

就诊人自然是以为梁医生也没有认出那一位是谁，只是脸熟，再是吹嘘，都是老了，打趣，就说明天，不，今天一定能够想起。有机会再告诉梁医生。

梁医生也不搭话，还是那般平静模样，儒雅一如当年。就诊人看着梁医生，不知为什么，就是想起了梁医生年轻时候的风姿，再细看，哪里有什么年轻模样，岁月催人老，谁能摆脱。

当初南镇第一俏郎君的梁医生，也是老了。而当年的官家小姐，早早就是没了声息，可惜了一段姻缘。

有些意兴阑珊，再是因为生病，这人儿也没有留着多久，就是舒缓了些许，就是出了门，还是赶紧买药回家，好生歇息吧。

出门时，梁医生示意不用关门，就诊人应许，也对，这门，还是内里关上，少些声音，免得惊扰了旁人。这考虑，还真是周到呢。

走出宿舍楼，寒风又起，这就诊人才是收拢了些衣服，走得越急。有些后悔，应该再留下一阵的，念头刚起，又是自嘲，怎么就那样没出息，一点的寒风，就使得后悔了。当年小的时候，哪里有着衣服穿，早起上学，再是寒冷的冬天，都是穿着凉鞋前去的，也不见退缩。这些年，气候明显就是暖和了，怎么就不能忍受。

这样想着，又是有着些胆气，那些黑暗处，也没有能够动摇着心绪，还是早些干完事，早些回家吧。

不过，先前那离去的人儿，总是使得就诊人觉得有些熟悉，就是想不起来。不应该的，那样的人，不是老同学，就是伙计，怎么就不记起呢。

这一夜的故事，找了个机会，这人儿和伙计有着说笑，还是说自己老了，记不起了人，就是吓得那些老伙计不轻。追问着那人儿的细节，尤其是那风衣和兜帽。一脸惊容，只说当年年轻时候，早起工作，不就是那样的装束，怎能忘记。

这样一说，这人儿，也是想起了，年轻时候，自个，也有过这样夜寻医的经历，还是梁医生夜诊，还是那一个房间。至于是否见着后来人，就不记得的了，只记得那时行色匆匆，又有些心烦，却是误了几天的工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