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大官人
朝堂上因为嘉靖的一道奖赏口谕，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对于大多数朝臣而言，虽然这次裕王得了陛下的赏赐，可这算不得什么，不可能就因为这次的赏赐裕王就能扭转乾坤的。
所以，过了最初的惊愕之后，对于裕王府的赏赐也就没有多少臣子在去提及了。
如今，挂在诸多臣子心上的，则是户部的事情了。
若说之前当今圣上表现出的意思还不够明显，那这次对裕王的赏赐，就足以让满朝文武全都看清了当今圣上对户部的不满了。
只是，虽然明白当今圣上对户部不满，也知道若是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在上一道奏折弹劾户部，那肯定是会在陛下那留下不错印象。
可却偏偏没有人敢在写这么一道弹劾的奏折。
曾毅弹劾户部了，可是他的下场如何？
如今曾毅可是在锦衣卫的诏狱内呆着的呢。
若是没有严家点头，这满朝文武哪怕是明知道户部是要保不住了，可却也没人敢率先弹劾，没有人敢争抢这个功劳。
而这个时候，那些个之前联合起来弹劾曾毅的四品下的官员们，心里却是一个个忐忑不安。
虽说法不责众，尤其他们只不过是四品下的官员，根本不值得当今圣上对他们动怒，可到底他们之前弹劾曾毅的奏折，只是一个劲的弹劾曾毅，奏折通篇都是如此，根本就没有任何提起户部的事情。
这情况，在当时候的时候，自然是好的，那个时候若是有人敢在弹劾曾毅的时候，顺带提一下户部，怕是严家那边就该不乐意了。
所以，哪怕是有官员心有所想，可却也不敢在奏折上弹劾户部的，而那些真正聪明的官员，则是根本就没上弹劾的奏折的。
毕竟，在那些个真正聪明的官员眼里，那次弹劾曾毅的奏折肯定不会少，严家只要看到这种势，这就足够了。
至于哪个官员跟风弹劾曾毅了，或者哪个官员没有弹劾，严家是根本就不会在意的。
除非是弹劾曾毅的官员太少了，只有那样的情况下，严家才会在意这个事情的。
而若是这种情况出现，那严家就算是势大，也不会因此就把他们这些没上奏折的官员全都给换了，至多也就是他们反应的及时一点，赶紧写一道弹劾曾毅的奏折送上去就成了。
所以，这种没有好处的事情，有些聪明的官员就没有上奏折了。
而这些上奏折的官员，虽然极多，可却只能说是他们脑子不够聪明，或者说，根本就没想到过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若是户部这边真的要被彻查，那到时候肯定是要出大问题的，这只要不是傻子，肯定都是能够猜出来的。
一旦户部被彻查出了问题，到时候曾毅就是功臣，或许奏折上有言辞不对的地方，那也会被称之为直谏。
而他们这些个之前弹劾曾毅的官员，到时候或许当今圣上没心思和他们计较，但是，一个奸佞的名声他们肯定是要背上了。
原本，他们投靠严家，其名声就不怎么好，一直被士林中人所憎恶的，虽然明面上没人说什么，毕竟如今严家势大，可是私下里瞧不起他们的官员可是不少。
而如今，若是在背上一个奸佞的名声，那他们可就更惨了，而且，最为主要的，是他们这些人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反倒是落了一身的腥。
“曾大人啊，你这运气倒是不错啊。”
锦衣诏狱内，管着诏狱的狱卒笑眯眯的板着把椅子坐在曾毅的牢房外，和他聊着天，之所以如此，是原本这狱卒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也是颇为清闲的。
且都有锦衣卫的百户进来看过曾毅了，那也就意味着，曾毅怕是真的能从锦衣卫完好无损的出去，对于这种人，就是锦衣卫的狱卒们，也会换一个态度的。
毕竟锦衣卫诏狱，那可是直接听命于当今圣上的地方。
他一个狱卒，自然没什么灵通的消息，可锦衣卫的百户既然来了，那就证明上面已经得到消息了，这所谓的得到消息，自然是圣上的意思了。
能让当今圣上亲自关注的臣子，而且还只不过是一个从七品的中书舍人，这可不是简单的人物。
哪怕曾毅现在不过是个从七品的官员，可只要得了圣宠，那日后前途无量，而且，锦衣卫虽然厉害，可也只是对那些个普通大臣而言。
对于得圣宠的大臣，就是锦衣卫也不敢如何的。
而且，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狱卒罢了，若是能够在这个时候对曾毅好一点，日后曾毅真的一飞冲天了，指不定还能记着这份善缘呢。
所以，尤其是在陛下这次彻底表明了态度以后，这狱卒得到了消息，就刻意过来和曾毅找机会接触了。
曾毅眉头一挑，对于狱卒的示好，他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曾毅可不像是那些迂腐的读书人一样，和锦衣卫的人有来往就觉得如何如何了，在曾毅看来，锦衣卫的人虽然的确没有什么过多的约束，可朝廷的那些臣子们，有的未必就会比锦衣卫干净。
就像是严家而言，只是严家所做的恶事，所贪墨的银两，就是整个锦衣卫加起来估计都没有那么多吧？
所以，在曾毅看来，锦衣卫内也不是全都是恶人的，只不过，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罢了，若是他们也和朝臣一样，那皇帝要他们何用？难不成让他们和朝臣勾结欺上瞒下不成？
他们若是没有如此恶名，历代皇帝也不敢放心的让锦衣卫衙门一直存在的。
“可是外面有了什么消息？”
曾毅凑到了栏杆处，隔着栏杆笑着询问，他也不知道这狱卒的名字，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称呼的。
曾毅这话问的，颇为有些气势，不过对此，这狱卒也没什么不满，毕竟对方是朝廷官员，而且还是敢和严家对着干的主。
如今进了锦衣卫诏狱，怕是还能完好无损的出去，这种官员，说话间就算是有些气势，他也能忍了。
更何况，能进锦衣卫诏狱的官员，哪个说话没有些气势的，这并不是他们进了锦衣卫诏狱就能改的。
甚至，有些官员死在了锦衣卫诏狱，这说法的态度够没变过的。
“陛下对裕王殿下进行了赏赐。”
狱卒呵呵笑着，不过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还是十分恭敬的，哪怕他在这锦衣卫当中十分猖獗，被他用过刑的高官也不在少数，可是提起皇帝的时候，他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曾毅双眼一亮，虽然狱卒这话的字数不多，可是曾毅是何等人物，他当初上奏折的时候，已经盘算过不少了，所以这短短的一句话，他就从里面琢磨出了不少的意思了。
陛下赏赐了裕王，那就意味着圣上对于户部的事情不可能轻易放过了，甚至是要彻查了，而赏赐裕王，这不过是传递出来一个意思罢了。
户部那边若是能够撤案，那肯定是要查出惊天大案的，到时候，他曾毅的名声可就不仅仅是限于京城了。
而且，仅是这一桩案子，就足以让他曾毅扬名了，日后敢轻易招惹他的官员可就不多了。
且，有了这些资历在，日后在升迁的时候，他也会多一份底子，不仅如此，就算是在同品级的官员当中，旁人也不敢小觑他的。
且，最为主要的，还有裕王殿下，他这奏折可是给裕王带去了好处的，不管赏赐如何，这对于从来不见陛下赏赐的裕王，已经算是大礼了。
所谓雪中送炭，不过如此。
日后裕王一旦登基，到时候哪怕是仅凭这一桩功劳，他就足以得到重用了。
“咱们这诏狱当中，像是你们这般，被仍在诏狱不审不问的，还真是不多见。”
狱卒继续开口，看似是和曾毅瞎扯，只不过却也是在说着一些情况，不过这也不算是什么机密。
“不过咱们诏狱若是想问东西，那用不了多长时间，至多一天一夜的，什么你都要说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狱卒满脸的得意之色，他这话说的没错，锦衣卫诏狱想要问的东西，说你什么时候开口，你就必须要开口，若不然哪怕你死了，锦衣卫想要的口供仍旧能够造出来。
“不过曾大人你倒是在咱们这诏狱里呆的稳当。”
“那位怕是不成。”
狱卒呵呵笑着，不屑的瞧了一眼这几天已经能够勉强起身站着，如今正侧耳听着他说话的王达一眼，嘴角全是冷笑。
哪怕是锦衣卫的人，心里也是有善恶之分的，哪怕他们为恶了，可是对于那些个正直的大臣，他们心里也会佩服的。
当然，佩服归佩服，只要牵扯到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该怎么做还是会怎么做的。
但是，对于王达这种人，哪怕是锦衣卫的人，也是瞧不起的，这点从这狱卒的神情就能看的出来。
狱卒这话，说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却也没故意压低声音，反正在他看来，若是曾毅可以完好无损的出去，那这王达肯定是要遭殃。
这是很浅显的道理，曾毅进入诏狱，等于是被王达故意陷害的，这种情况下，曾毅没事了，那王达肯定是要有事的。
进了诏狱以后，这种有事指不定是性命都要丢在诏狱的，就算不如此，日后估摸着也要被充军流放的。
这狱卒虽然没什么大的权力，可是岁数也大了，这经历的自然就多了。
所以，对朝中的这些事情看的还是比较清楚的，如同王达这般，这事情放在平时，根本算不得什么，可这既然撞上了，那就不可能是小事了。
这就是所谓的倒霉，这王达自己倒霉，能怨的了谁？
原本还竖着耳朵听狱卒话的王达，在听到这话的同时，脸上悲苦之色更浓了，其实，进了锦衣卫，这么长时间了，他也想的差不多了，他自己就算是能出去，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丢官罢职了。
只要不牵扯到他的家人，一切都好说。
而且，虽然他进了锦衣卫，可是这种案子，并不算是真正的大案，一般而言，是不会有牵扯的。
只不过就算是心里这么想的，可是，真听到不利于他的消息，还是十分失落和受打击的。
“曾大人啊。”
王达突然叹了口气，提起嗓子喊了一声，如今这诏狱当中，就他们两个犯人，说话自然也没什么顾忌的。
这诏狱和别的大牢不同，这里面关押的犯人，除非特殊情况，若不然都是需要审问的，至于那些要关押个多少年的，那之后就会被移交刑部的。
所以这诏狱当中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太多犯人关押的。
曾毅双目闪动，看向喊了他一声之后，就不在说话的王达。
就是那狱卒，这个时候也不在吭声了，好奇的看着王达，想要听听这位准备说些什么的。
只是王达刚才喊曾毅的时候，觉得心里有话想要对曾毅说，可是，这喊了出来以后，却是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只觉得心中有不少的话要说，可是不知道从何开口，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当然，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有些话，不敢说，不能说。
“唉。”
“是王某连累了你啊。”
过了许久，王达放才缓缓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若非是王某失言，此时曾大人也不必呆在这锦衣卫诏狱了。”
说完这话，王达就不在吭声了，其实他想说的，是他当初鬼迷心窍了，只想着攀附严家，根本就没想过会出这种事情。
可是这话，王达不敢说出来，他已经进了锦衣卫了，若是敢在把严家牵扯进来，到时候，怕是他的家人都保不住的。
要知道严家权势滔天，一旦知道他敢在诏狱里乱说话，想要断了他王家的烟火，对于严家而言，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在王达看来，既然他自己生死莫测，自然是要保住家人的，就算是死，也不能把家人给牵扯进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