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在塔外

一切的谜题仿佛在短短的半个小时之内就全都有了答案，只不过这些话来得太早，似乎大家都还不能完全接受。

祈叶垂着头思索侍从所讲的每一句话，至少目前看起来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如果按它所说，流浪者们又能做什么呢？让一群一开始就坚持和平退让原则的人去同留辉城对抗吗？

这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到的啊。问题在于当火焰长成，神又会拿他的土壤怎么办，小蜘蛛们会像之前一样被吞食掉吗？如果能够见到那个之前创造他们的神问问就好了。

找神问问，存在的意义为何。

“这样真的可以吗？”莱布拉转头询问廉洛，“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不论如何，我们都得仔细思考之后再做打算。”

廉洛没有直接回答他。

“那么，在找到药剂之后，你们又准备怎么做呢？”廉洛又转头问侍从。这样的问题，他又怎么能够替大家做出决定呢？未来到底要如何，的确是个应该深思之后再回答的问题。

“你们应该知道之前野兽突然在这个世界出现的事情吧，我们想过直接消灭掉所有可能壮大那个家伙的因素。但是后来那个神带着依者出现了，当然，他并不是拯救人们，而是直接杀到了吾神的宫殿，要求主人妥协并臣服于他。”

“他不像之前那样把你的神杀掉吗？就像第一次诸神战争那样。”

巨人摇摇头，“并没有，他甚至没有同主人交手，只是警告她不能再插手人类的事。”

廉洛觉得这点不符合常理，第一次的巨兽之灾，神明既然已经直接杀到了对方的领地，就应该直接杀掉反对者才是。要另一个神明臣服于他……也就是说他需要另一个神明的力量，或者说，他当时没有能力杀死他。但是，为什么呢？明明可以在之前的诸神战争之中夺取胜利的。

“那么，你能跟我们讲讲诸神战争的事情吗？既然叫做诸神战争，应当不仅仅只有一个神明吧。”廉洛的设想是，很可能神遭到了其他神明力量的威胁，所以才需要另一个神明的帮助。

“按照之前关于蜘蛛的那个比喻，我们现在暂且把那个给予你们银火的家伙叫做神明，而第一批的小蜘蛛们，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食名一族。诸神战争，就是神对抗一整个食名部族的战争……”

“这……怎么可能！他单独对战一整个神明的部族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原来的神明简直强大得难以想象，他们就算是联合了所有人，除掉了所有的银火之种，也不会有丝毫的胜算。

但事实仿佛就是如此，侍从不再说话，只是继续挪动着巨大的身躯默然前行。他们正在前往上一个聚居点的路上。

“嘿，不觉得老蜘蛛很奇怪吗？”祈叶突然说道，“按照他的性格，既然已经在培育自己的后代了，为什么还要留着食名一族，这样做只能是给自己增加威胁罢了。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抗拒的理由。”

无人回答。

也许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但是，也都没有办法去做出合理的解释。

前方的地势开始增高，地面上升形成了一个遍布怪石的小丘。依稀可见高处一些淡黄色的木架蓬草，那就是聚居点小屋的屋顶，此刻的它们在一片夏至到来前的浓郁绿色中变得尤为显眼。

“我们到了”，莱布拉瞥了巨人一眼，想看看对方的反应，心想着如果它来者不善的话就直接动手。毕竟如此漫长的杀戮带来的威胁和不信任感可不是一个早上的功夫就能忘掉的。

若是以往，祈叶一定会是第一个跑上小丘的，但现在无形的隔阂已经产生，她慢慢退到队伍的末尾，希望不会有任何人——特别是乌娜——注意到她。

原本留守营地的几人全都跑了过来，不过他们估计是被眼前的阵势给吓到了，一个个都紧握着长矛愣在原地，不知是该欢迎，还是该准备战斗。

“你们去把乌娜叫过来，马上！”

莱布拉的想法是，能在营地外解决的事情，就决不拖到营地内。

他们似乎等了好久，大概是士兵们在向乌娜解释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正午的阳光变得有些灼人，他们才看到一个熟悉的肥胖身影出现在小丘上。

依旧还是那个乌娜，扎着两个粗大的辫子的她永远穿着一身肥厚的毛皮大衣，有着结实的手臂和宽厚的常常沾着些草药汁液的手掌。这就是她一直担当的，而祈叶一直排斥的，一个光看长相就觉得粗暴的严厉女人。

只是今天她看上去有些不同，像是，格外的……疲倦，从前的她可是一只永远也斗不败的公鸡。

“你们是怕老婆子呆在营地里太闲所以还带了只怪物来给我增加伤员吗？”

廉洛本就不喜欢她，莱布拉在她责问的语气下竟感觉难以抬头直视她的目光。而祈叶，依旧是躲在队伍的末尾，希望她没有注意到自己。

“我不会长时间停留的”，还是侍从抢先发了言。小丘之上顿时一片哗然，估计士兵们都没有见过还会说话的野兽，就连总摆着一副严肃面孔的乌娜都禁不住微微张大了嘴巴。

“大概您就是这里的药剂师了，我来到这里只是想要询问之前弄伤那个小姑娘的银火的药剂到底是什么，我想知道配方。”侍从指向身后的队伍，人群纷纷散开，露出了一脸尴尬的祈叶。

“为什么”，乌娜似乎没有丝毫的迟疑，“银火大概是对付野兽们最可靠的东西了，我为什么要把那个药方告诉你？为了让你拿它对付我们吗？”

一个之前从来都没人想到过的问题，乌娜直接说到了重点。

“我认为你们的银火不足以对付我们”，巨人直接给出了一个颇为嚣张的解释，“如果你答应告诉我，我甚至可以借力量让你们去攻打留辉城，如何？”

“你们就这么想要人类自己打起来吗？”

巨人一下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回应。这的确也是它计划中的一环，让流浪者帮忙，计划成功消灭银火，又或是计划失败双方元气大伤，都实现了它削减银火数量的目的。

“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乌娜没等侍从回应，直接扭头就走。

巨人也没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穿过人群，大步向森林的方向走去。

就这样？不再谈谈吗？莱布拉和廉洛到现在才开始反省自己这一个早上到底是干了什么。兜兜转转，该办的事情没办，还把巨人带到了自己的聚居地！

但祈叶还是隐隐能够感觉得到，如果巨人这么大老远地跑过来询问，就说明这件事对它一定是很重要，那么，它一定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只是眼下留辉城已经站在了神的那一边，如果流浪者真的同食名一族合作的话，战争就不可避免了。

不久之后，侍从就又回到了天汤树海它遇见人类队伍的那个地方，它的速度其实很快，要不是为了让人类能够跟上，它之前才不会慢吞吞地一步步走过去呢。

在寂静的森林中，伴随着掌心肌肉的一阵扭动，一块白色的破碎骨骸从它的身体里钻出来。

侍从小心地将骨骸放到之前它原本呆着的地方，它的手脚肌肉开始收缩延展，就连手指也变得如同其他野兽般细而尖锐，与此同时，一片片鳞甲正从他的皮肤地下钻出来。它说的其实不假，如果没有像闻欢一样的实力，普通人的火焰恐怕连这层甲壳都无法穿透，更别提对它造成什么威胁了。

侍从回头望了望聚居点的位置，突然屈膝，开始飞速奔跑。那些原本密集的林木就如同不存在了一般被它轻易闪过，它像鬼魅一般穿过树林，甚至比那晚与闻欢同行的时候还要更为轻快迅捷。

只是几分钟，食名的宫殿便已出现在它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