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圣贤
趁着没有人注意，尼克混在仆从之中离开了宴会厅，从厨房后门溜了出去。一路上他都小心地低着头，尽量争取不让任何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城堡外人流熙攘，各家贵族随行的杂役都挤在墙角。身为贱民的他们没有被主人招待的资格，顶多能分到两个水煮土豆，想捞点油水解馋就要等待大厅里撤下来的残羹剩饭。看到厨娘出来，他们欢呼着一拥而上，为了一根啃剩的骨头而争抢不休。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一个矮小的身影从阴暗的角落处悄悄离开。
夜晚时分，城堡内灯火通明，贵族们彻夜狂欢，而卡萨兰姆城里一片寂静。因为普洛尼亚家族领地内实行宵禁制度，平民不能在晚上随意走动。违反者轻则处以十倍罚款，重则以奸细罪名处以绞刑。
当然，随着岁月变迁，古老的制度总会被寻找出漏洞变得形同虚设。如果只是到酒馆里喝上一杯，而老板又能证明你身份的话，即便那些性格古板的巡夜人也会通情达理。至于那些更见不得光的勾当，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老迪克的酒馆隐藏在旧城区北边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穿过泥泞狭窄的小道，就可以看到那扇涂满斑驳油漆与肮脏污垢的破门。门上面挂着的招牌早已腐朽不堪，根本看不清楚上面的字迹。这地方仅从外观上看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推开这扇破门才能看到里面还有一条石阶通向地下，四条粗壮的大汉围坐在门口打牌。听到门铃响起，他们非常警觉地转过头，当看清来者的面目时，才收起眼中的凶光，站起来挪开位置。
酒馆里火热的气氛与外面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甚至比城堡里的宴会还要喧闹。几名衣衫轻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半倚在酒柜上，肆意地嬉笑。一群醉醺醺的酒鬼趴在桌子上敲打着酒杯大声调笑。
一名衣衫暴露的少女跳到酒馆正中竖起铁管的桌面上，像水蛇一样扭动起身体，立刻引来了疯狂的呼喊与口哨声。几个袒胸露怀，相貌粗犷凶狠，一看就不是守法公民的汉子猛砸着桌子发出鬼哭狼嚎的叫声。
一位年仅十岁，身穿样式朴素但用料讲究的外套，皮肤白净仪表整洁，看上去很有教养的少年人，很明显不属于这个鬼地方的顾客群体。
当尼克走进来之后，很快便被几双充满恶意的眼睛所注视。但是当他们认出尼克的身份后，便立刻将那种看肥羊的贪婪目光小心地收了回去。
尼克没有在意那些视线，径直走到靠墙最后一排的桌子前。这个酒馆的主人，一个瞎眼瘸腿看起来快要病死的干瘦老头子，正将两条腿搭在桌子上，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
“这不是尼克少爷吗，您可是稀客。”感觉到有人接近，老迪克眼皮一跳，收起腿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
“迪克大叔，有笔买卖。”尼克没有客套，直截了当地说。
“杰瑞少爷又调皮了？”老迪克眼睛一亮，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尼克将装有血晶碎片的口袋扔了出去，老迪克接到手里摸了两下，立刻变了脸色。他冷哼一声，目光凌厉地扫视了一圈，将酒馆里其他有心的窥视者吓了回去。
“这可是好东西，我们进去谈。”老迪克紧紧抓着手上的口袋，顺手在身边的墙上按了两下，在他身后堆满杂货箱子的墙角阴影里，一个暗门悄然打开。
“也好，正好还有别的事情。”尼克低声说道。
对于老迪克能否给出一个公道的价格，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这老家伙能活到现在，自然知道如何取舍。
跟随着一瘸一拐的老迪克穿过暗道，来到酒馆下面他的私人密室里，尼克熟门熟路地坐到沙发上，拿起摆在茶几上的苹果张嘴就啃。老迪克摇摇头，在门板上敲了三下，很快两名衣着暴露的舞女走进来，手里端着大盘的烤洋葱和炖牛肉。
尼克对于食物的兴趣明显远大于女人，他的视线没有在两个舞女那浑圆的乳房上停留片刻，从腰间拿出一柄小刀，戳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牛肉就往嘴里送。
老迪克坐到少年对面，挥挥手示意舞女离开，然后饶有兴致地欣赏起少年的吃相。说起来，这种可怕的饭量与饿狼般的吃相，算得上是普洛尼亚家族的标志性特点。整个卡萨兰姆城中，有资格见到这种吃相的人用手指都数得过来，也可以算是一种荣耀。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一锅至少三四斤的炖牛肉就被消灭得干干净净。尼克摸了摸自己丝毫不见起伏的肚子，感觉到自己的胃里稍稍充实起来，才缓了口气抬起头。
“迪克大叔，你这里的招牌菜确实不错，其实开饭馆也许会更赚钱。”尼克叉起烤洋葱沾了沾肉汤，送进嘴里慢慢咀嚼，感受着清脆辛辣的味道，满意地说道。
“饭馆可不能晚上开门啊，尼克少爷。”老迪克陪着笑说，他的两只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手里的三块血晶碎片，恨不得把它们塞到眼睛里去。
“切尔瓦家自己用的，不会有问题。”尼克一边吃一边低声说道。
“确实是真货，这可是难得的宝贝。”老迪克捏着一块血晶碎片，凑到灯光下翻来覆去地检查，老脸上透着兴奋的潮红，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尖锐。
以那个金发贵族少年的身份都要拿出来炫耀的东西，对于底层社会这些专门处理肮脏勾当的人来说，就更是价值连城。有那么一瞬间，老迪克心中已经闪过了杀人灭口的心思，但他立刻想起眼前少年的身份，只好把这个诱人的念头压了下去。
他身上的杀气一闪而逝，少年似乎毫无察觉，他将最后一颗烤洋葱吞下，掏出手绢抹了抹嘴，然后又将小刀擦干净放回刀鞘。
“血晶的价格我是不太懂啦，迪克大叔你看着给个数就好。”尼克翘起二郎腿，摆出一副天真无知我很好骗的样子。
老迪克搓着手，脸上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这是有价无市的好宝贝，单价从来不会低于三百。我看不如给您凑个整数，一千金币如何？”
“值这么多钱？”尼克惊讶地张大了嘴，好像没见过市面的土鳖一样低声惊呼：“迪克大叔，您可真是个有良心的好人啊。”
“尼克少爷您说笑了。”老迪克的眼神变了变，脸上依然陪着笑容说道：“您也知道这东西很烫手，转手洗白的成本可不便宜啊。”
“您是个诚实可靠的好人。”尼克非常理解地点了点头：“我就喜欢和好人打交道，请放心，等父亲大人追查此事的时候，我绝不会把您供出来的。”
老迪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如纸，他干笑了两声，突然拉住尼克的手，变得亲切和蔼：“亲爱的尼克，大叔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如果嫌价钱太低，再加两成也没问题啊。”
“不不不，您误会了。这次我那位大哥闯的祸太大，恐怕真的压不下去。”尼克皱着眉头唉声叹气：“父亲大人是一定会彻查的，不过您放心，没人知道我今天来这儿。”
我放心个屁！小混蛋！你不把事儿扛下来，谁敢收这东西！老迪克在心里暗骂，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