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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读档后我无敌了

黑暗消失了, 灯光重新出现,但除了江淮自己,其他人都消失了。

地铁飞速向前, 玻璃窗上照出他自己的影子,而外界依旧是黑色的,仿佛这趟车行驶在黑色的岩浆中。

这里没有时间参考,江淮不确定这趟车向前行驶了多久,在某个瞬间, 突然从黑暗中驶了出来。

江淮微微一怔。

列车速度放缓,窗外出现了阳光, 从地下来到了地上。

他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

外界是一处位于地上的车站,高高低低的建筑消失在地平线的远处,天空是片片层云染上金光, 不同颜色的车辆在马路上穿行, 色彩纷杂, 有不少人在等待地铁。

和热闹又寂静的游乐园不同,这里的热闹是不一样的,分明江淮耳边只能听到列车行驶的声音,外界的一切都被车厢隔绝在外,但外界的景象是动态的。

就算是玩手机玩到眉头皱起,坐在那里补妆,小狗跑来跑去,被抱着的孩子伸出手去抓系在手腕上的气球……这是个真实的世界。

天空具有多变的层次感, 灰尘在阳光的照耀下静静浮动,水珠轻颤着滴落,风是有形状的,一切都有它的来处, 一切也都有他的去处。

这是个,和希望游乐园不一样的世界,因为这里有希望。

列车缓缓停下。

车门却并未打开。

对面的人似乎没发现什么不对。

江淮站在车厢中间,看向车门,突然意识到,他可以打开它。

这是一种忽如其来的感觉,他可以打开,他可以离开这里,走到那个世界去。

他继续看向玻璃之外的世界——

一个漂亮的女人牵着五岁大的女孩,眼中满是焦急,就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们穿过正前方的人,将目光投向久久不打开门的地铁,与江淮对视了,江淮清楚地看到女人双眼一亮。

就像是失而复得。

小女孩好像也看到了,她抬起头,张开双臂似乎想要往前扑,但是被女人拉住了。

他们在安全线之外等待着,江淮看到对方期盼地等待着……

等待着不会打开的车门,打开。

阳光照在对方的发丝上,给栗色的长发镀上金子般的光辉。

周围的人似乎散开了,或许是因为一直等不到车门打开。

又有几个人从道路尽头出现,四顾环盼,就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有一看就十分干练的短发姑娘,有一身休闲西装的年轻男人,还有简单套了件运动服的高大青年,还有几乎把“我是便衣”写在脸上的男人,人越来越多,原来在等车的人几乎消失了,他们好像也看到了车厢内的江淮,但反应不一。

有人开始打电话,有人试图去寻找工具撬门,有人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一看就不太正常的道具……

他们都很欣喜,但江淮反而后退了一步。

……这都谁啊?

在他们出现之前,江淮感到对面的世界十分亲切,但反而在他们出现之后,他的心中反反复复地冒出不安的情绪。

……我认识他们吗?在我失忆之前认识的吗?

我失踪了,所以他们在找我吗?

每个人都表达出了强烈的情绪,每个人似乎都和江淮充满了各种回忆。

但是江淮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停留:

好吵啊。

玻璃之外那个世界本来的声音被这些人的声音掩盖了。

即使江淮本来就听不到,但他觉得外界变得嘈杂多了。

他的目光下意识低下去,然后与五岁大的小女孩对视了。

女孩平静地看着他,或者说她原先就没有激动的表情,激动的只是肢体动作。

有点……奇怪?

他的脑内,两种声音在拉扯,一种说……是正常的,就是这样的,另一种则说,不对……已经改变了,她长大后就很少是小时候这种……这种什么?

“她”是谁?

而且,旁边的女人,是女孩的妈妈吗?看着那张激动的脸,江淮心中别扭更甚。

天色昏暗下来了。

地铁似乎要重新动起来了,因为江淮没有选择在此时下车,所以服务于唯一一位使用者,它不会打开车门。

外界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他们焦急起来,江淮甚至看到有人开来了坦克……等等,坦克可以用在这吗?

一切似乎都在催促江淮做出决定。

他下意识抬起手,然后,江淮注意到了玻璃。

“玻璃”上并没有他自己的身影。

眼前什么都没有。

在继失忆之后,他又隐身了吗?好像不是隐身,对了……他的身体,不是……

他想起来了,自己现在是灵体状态。

那么,他们究竟在看谁?

窗外的人,在呼唤谁?

江淮忍不住又小退了半步。

列车开动了,仿佛是要驶往隧道,前方的光一寸寸消失了,但车内的灯光还在。

消失中的灯光似乎就是在告诉江淮:你放弃了这个机会,一旦放弃,你没法重新选择了。

外界的景象彻底消失了。

江淮缓缓转身。

他在身后玻璃的座椅倒影上,看到了坐着的自己。

而“自己”也正在看他。

然后,“自己”伸出左手,一、二、三——三根手指。

三根手指指了指身旁的三个位置。

下一秒,坐在倒影中的自己走了出来,江淮眼中的画面一晃,恢复清醒时,发现他双臂放在大腿上,正坐在座椅上。

正前方站着会长,分明座椅都空空荡荡的,但他非要抓着吊环站着,身旁是纪宝菱,她靠着椅背,一手放在膝盖上,似乎在警惕着什么,对面的一排座椅上则坐着那个从人头中扯出来的灵魂,他的灵魂似乎变得凝实了许多,正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发呆。

当时“自己”指向的三个方向,似乎就是目前江淮所在方位下,这三个人的位置。

江淮不动声色地扫过几人的脸,发现他们虽然表情鲜明灵活,但目光却凝固在一点,似乎都在发呆。

慕宁忍着头痛摸向床头,床头灯打开后,她盯着手中的安眠药瓶子发呆。

好像……梦到儿子了。

她似乎看到江淮背对着她,站在行驶的列车上,周围是黑暗的,只有列车上有光,但黑暗中藏着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

无论她怎么呼喊,江淮都没想到要回头看一眼,仿佛被眼前的世界给吸引住了。

慕宁揉了揉眉心。

江淮是随着游池派的其他人一起失踪的,只是,失踪的方式不一样。

在领域之外,甚至是当时正在其他人眼前的游也,是放下手中的事物,走到了窗边,仰着头在阳光下突然燃烧起来,只一秒就什么都没了,那之后只在原地找到了木料燃烧的香味。

进入副本的其他人都安然无恙,但游池派的核心弟子都失踪了。

慕宁攥住胸口的衣物,眉头紧皱:那样的景象,很像是……献祭。

除了核心弟子消失,游池派留下来的其他一切都能正常运转,如今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北极鬼船处救下来不少人,甚至还有新生儿,但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也找不到江淮,在这种领域中失踪,相当于被判了死刑。

她深吸一口气,干脆打开电脑。

游池派虽然消失,但江淮留下了巨大的关系网,虽然此时更优解是守好游池派留下的一切,不让有心人利用——毕竟核心弟子“死亡”,剩下的要么是葛念这种没背景的,要么是纪柏这种没野心的,其他大部分是自己人——时间长了,某些势力必定会蠢蠢欲动。

但慕宁还是做下了几乎可以说是“愚蠢”的决定。

电脑屏幕的光照在她的脸上——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纪宝菱发现自己又做梦了。

她记得自己在游乐园待了两年,或者三年?

关于过去的梦已经不甚清晰了,尤其是死前的细节,可与爸爸相处的过去依旧是清晰的。

当被点出来“你是否忘记自己的名字”时,她是有一瞬间迷茫的。

当然没有忘记!

我叫做……

当发现真的想不起来,一瞬间从心中升腾起来的居然不是恐惧的情绪,而是……“果然如此”。

此时她仿佛处在旁观视角看着眼前的父女相处,看着看着,纪宝菱却感到十足的陌生。

父女关系不错,但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时间慢慢向后推进,一切仿佛按了快进。

鲜活的记忆到纪宝菱十岁时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分明依旧是正常的,一切都是正常的,但纪宝菱却在眼前的画面中看到了女孩隐藏起来的愁苦。

就像是所有人都是提线木偶,在表演一幕话剧,如果不仔细看真的会被骗到,而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异常。

她以前为什么从来没发现过呢?

画面中每个人的表情是正常的,可眼神却是惊异又痛苦的。

改变画面的人只能改变木偶们的行为动作,却没法改变他们的内心。

然后时间到了纪宝菱十三岁。

不仅仅是眼神,语气,和不经意间的小动作了,连周围的环境都仿佛换了个样子,变得,不那么“真实”了?

纪宝菱和纪泉一直在搬家。

他们的邻居换来换去,到后期成了模糊的影子,相反,隐藏在记忆中真正的阴影追了上来。

快到车祸的时候了,父女两应该是因为同一场车祸死亡的。

但时间将近,画面里的世界却好像要崩塌一样。

终于,那个夜晚到来了。

纪泉推开了纪宝菱房间的门,而画面中的纪宝菱虽然双目紧闭,实际上并没有睡着。

“宝宝,没事了宝宝,”纪泉按下枕头,喃喃道,“没事了,咱们一起走就好,这个世界……这个到处都是鬼物的世界,根本没有什么……狗屁的希望。”

画面彻底破碎了。

纪宝菱朝前一晃,却在摔下去之前迅速稳住了。

她发现自己还在列车上。

但“她”已经不是“纪宝菱”了。

她看向身侧。

会长站得笔直。

他似乎站在一处纯白的空间里,而周围参差不齐地悬浮着许多扇门。

这里就像是……门的坟墓。

他上前两步,推开最近的那扇门。

门后是一个普通的房间,房间中住的可能是个单身汉,二十多岁左右,但如今空无一人。

他走了进去。

在门关闭的瞬间,会长闻到了血腥味。

血迹是从周围的家具上慢慢浮现的。

就好像有人在这里被杀害,而不知道如何办到的,血迹喷洒地到处都是,这个出血量,对方必定死透了。

会长伸出手,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幼童大小,白嫩而无力。

周围的家具也变大了,变高了,他成了一个孩子。

而血迹正在蠕动着,仿佛要聚合成人形。

会长的身体在轻颤抖着,于是眼中的世界也在轻颤,摇晃,但并不是因为他感到恐惧,而是身体自行恐惧了起来,然后他发现自己张开嘴,对那不成完整人形的血迹聚合物喊道:“哥哥……呜呜……”

几分钟后,依旧是纯白的空间内,那扇门消失了。

解决了一切的会长嗅了嗅自己的衣袖,似乎依旧能嗅到血腥味。

接下来,他又推开了几扇其他门,只是有时候选择进去,有时候没有进去。

“是……记忆吗?”

这处空间似乎是存放着记忆。

而无论进入哪一扇门,后方都是鬼物,而记忆的主人是即将被鬼物杀死的人类。

时间线似乎也很混乱,门后的世界让人绝望,因为门的主人逃不掉被杀死的命运——虽然她进入的时间段都是他们未死的时候。

他若有所思。

一边思考,他一边继续推门,不知不觉随意选择了一个方向一直往前走,然后,他看到了熟人。

“见义勇为”被捅死的余友友,在门后更加稚嫩的余友友,却是死于破窗而入的恐怖鬼物。

跳楼自杀的林安,在门后他依旧是那样的性格,可却是死在宿舍里,他应该是被鬼物的舌头吊死的。

还有很多……很多的……熟人们……

一切在游乐园中看到过的人,在记忆之门后头都是“被害者”而非鬼物加害者的模样。

会长停住了脚步。

进入这扇门后,他看向镜子,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熟悉的小女孩——外貌似乎才十岁出头的纪宝菱。

只是纪宝菱的表情仓惶,看上去也没有好好休息过。

这扇门后面的时间进展地出乎意料地慢,而且并没有开头就死亡。

时间开始慢慢流淌了。

纪泉抱着女孩,低声说:“好了,好了,不用害怕了,我们到安全区了,我们在安全区里了……”

然而纪宝菱依旧在瑟瑟发抖。

这个世界是没有希望的。

世界的平衡在某一天被打破了。

灵异开始影响现实,死者重现,然而最初,还没有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能够活动的尸体,扭曲的合成人,无法伤害到的幽灵……这样的生物逐渐增多了,好像全世界都陷入了鬼物带来的危机中。

实际上究竟有多少鬼呢?

实际上,在那个特殊的“时间点”之前死亡的人都没有灵魂,可那个时间点之后,到异常已经严重到必须出动军队对付鬼物,并没有隔多久。

纪宝菱从来没想过,书本新闻中仅仅是数字,可现实中却这么恐怖,死者的数量……太多了。

虽然总数并没有超过生者,但他们并不遵循生者的法律,这些无法律约束的疯子们的确在蚕食着生者的世界,并把更多人拖进地狱中。

接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世界上出现了“领域”。

没人记得领域这个概念是谁提出来的了,但很准确。

领域出现,相关鬼物也消失了,仿佛去了异空间一般……可分明在领域内部,留在外界鬼物却能够因为某种联系,继续吞噬活人的力量反哺领域中的鬼王。

而因为领域和人类所在的世界并不同维,他们反而不像之前那样,还能使用武器攻击到拥有实体的一部分鬼物。

事态变得更糟糕了。

人口在短短三年内锐减。

国家的存在缓缓消失,人类在共同的敌人下被逼无奈走向表面性质的融合统一。

只有活下来,才有机会谈分裂。

他们使用不同的方法尝试存活。

最后,全世界出现了少数几个大型安全区。

名为“希望”的安全区就是其中之一。

安全区建立在海岛上,这里曾经是游乐园,后来,幸存者们慕名而来,旧的建筑物被拆除或改造,所有人小心翼翼地活着。

目的是冲向宇宙,修建飞船的安全区消失了。

目的是前往地底,隔绝人类的安全区也消失了。

分散生活在世界上的人不知道还有多少。

希望安全区内也只有十几万人而已。

纪泉不止一次抓着纪宝菱的手说:“还好我们来得早……”

在一次次逃难中,他们与其他人一起来到这里,惊讶地发现——

在一片灰色的世界,只有这里是彩色的,这儿,是个让人欢笑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本来是建在世界著名的主题乐园原址上,希望安全区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地方。

“要笑着看这个世界,宝宝,”纪泉说,“已经是现在这种情况了,我们还有什么能够失去的呢?心中一定要充满希望啊,不然是没法活下来的。”

纪泉说得对,他们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失去的了,包括自己的命。

在希望安全区,不允许争斗,不允许他杀,不允许自杀,不允许死亡。

因为争斗会产生怨气,死亡会化作鬼物,所以在这里,“死亡”是不被允许的,就算你只是想要解决自己的生命,也会为其他人带来麻烦。

起先,这个规则只是个潜规则,但在有人偷偷自杀后,这条规则就被写到了游乐园的规则中。

接下来还出台了其他政策,比如,如果产生矛盾怎么办?

为了从源头上杜绝矛盾的产生,安全区中逐渐出现了不同的阶级。

只要所有人捍卫自己的阶级,那么不同阶级之间不会出现矛盾。

接着,法律变得更加严苛了。

不允许哭。

不允许沮丧。

所有人都得笑着度过每一天,向你的家人微笑吧,如果你出现了抑郁不安的倾向,你的家人可以举报你,向你的邻居微笑,如果你愁眉苦脸的,你的邻居也可以报警。

所有人得像待在游乐园里一样,微笑吧,尽情微笑吧……

如果笑不出来怎么办呢?

在那个时间,与鬼物斗争中逐渐强化自我的人觉醒了各种各样的能力,但相应的,寿命也会变得短暂,死后也会成为更加恐怖的鬼物。

让他们给你画一张不会改变的笑脸,或者去购买完美无缺的面具,总之……为了在这里生活,你必须遵守这里的规则。

游乐园渐渐萧条了下来。

曾经,安全区的孩子们会在这里奔跑,但某一天小孩子闹矛盾流血后,游乐园就被封闭了。

接着,大家都待在自己的房间,拒绝见到家人好友,把自己遮掩地严严实实才出门,也不知今夕是何夕。

会长静静地看着纪泉,他如今还是纪宝菱的视角,但显然,父女两人都明显疲惫起来。

纪泉正浅笑着轻拍纪宝菱的背,哄他入睡,而纪宝菱的脸上带着舒适幸福的微笑。

然而房间里根本没有谁幸福吧。

舒适也没有。

只有从心底漫上来的疲惫。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到尽头呢?

终于,在那个漆黑的夜晚,枕头与小刀让纪宝菱彻底解脱了。

这是唯一一个会长本人根本不用战斗却成功从门中走出来的世界,可这个世界却比其他门后世界都要恐怖。

他轻轻舒了口气。

他已经认出来了。

纪宝菱记忆中的那个希望安全区,安全区内的建筑就是希望游乐园休息区的建筑,只是画面中的建筑要破败许多,而他们所在的游乐园,却更加光鲜一点,仿佛时间从未在建筑上留下任何痕迹。

学生会,反叛军,园长,希望游乐园……

他站在门的坟墓中静静凝望远方,就好像能凝望到根本不存在的“他自己”,也就是“会长”这个人的过去。

然而实际上那并不存在。

如果会长见到过“游也”估计就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了吧,但现在他只明白了一半,所以甚至感到有些好笑。

“希望游乐园”或许并不是个真实的地方,而是和记忆中那些领域差不多,然而会长也不是个真实的人。

这是记忆的坟墓,但坟墓中却没有属于他的,他走到任何一扇门后面,就可以获得他们的记忆,好像这里是个书库,可所有书随意摆放,永远找不到属于他的那一本。

他好像是个……衍生物?

因为需要一个学生会,需要一位学生会会长,所以他出现了。

那位“希望游乐园园长”的记忆,是否在这个坟墓中呢?

就在这个想的时候,会长眼前的画面一花,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手中便是一紧。

他重新摸到了吊环。

而江淮坐在他正对面。

地铁还在向前。

“他”在地铁车厢第一次陷入黑暗时,转头看向江淮所在的位置。

那似乎只是个习惯而已。

但包括江淮所在的三个人都消失了。

不,应该是,江淮消失了,另外两个“半身”也消失了。

他尝试探寻自己的记忆,意图记起半身们会遭遇到什么,可记不起来了。

他的记忆比老鼠光顾过的米缸还要空。

那么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也对,为什么要记住一切呢?

很多事情是不值得记的,那些痛苦,绝望的情绪,那些让自己不喜欢的人或者事,根本没必要记住,遭遇痛苦并不会让一个人变得强大,并不是在磨练他。

让他变强的并不是痛苦,而是他自己的心。

所以他要把一切都忘记。

如果把什么都忘记,是不是就能够回到最初呢?

——这个被称作“园长”的男人这么想道。

周围的三个人还没有回来。

于是他转过头,开始盯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

在其他人眼中,车窗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然而在园长眼中,却是血红色的。

地铁仿佛行驶在血河中。

偶尔还能看到墙壁那么高的白骨,世界静谧无声,只有血液在飞速流淌,而这辆车的轨道突然歪了一下,非常轻微的角度,根本没有脱离轨道,但他的确感知到了那个“异常”。

原本的轨道是圆形的。

园长转过头,凝视出现的三个人,下一秒,他的眼前又出现了车窗上自己的倒影——

但他根本没有转头,而是时间被扭曲了,他回到了凝视车窗的那个时间线。

不过……

“改变的只是这个车厢空间内的时间线。”

面前三人的表情都鲜活了起来,江淮依旧坐着,双手摊开,左手搁在椅背上,右手把玩着一枚骰子。

骰子在抛起落到他掌心之前,分明应该是数字2,可他硬生生读档为6之时,才接住骰子。

车厢的前进再次歪了一下。

园长静静地与江淮对视,好半晌,他缓缓地,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没有用的。”他用口型这么对江淮说。

没有用的,你的确做到自己能做到的一切了,你的确越来越接近真相了,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真相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因为你看到了,但没办法改变它。

获得真实的结局并不代表获得了阖家团圆的欢乐结局,在很多时候,只是把残忍□□裸地撕裂给你看而已。

连读档只能读档到存档时,无法回到存档前。

列车行进的方向再次歪了一下,这次的角度更大了,几乎要冲出下方的轨道。

江淮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园长,不,看着周围三个园长。

其中可能有本体,也可能都只是分/身,不过那并不重要。

就像是他现在在做的事情一样,他并不是为了别人,亦或者是为了寻找真相在向前走,而是他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他喜欢这么做,所以就去做了。

既然能做到,为什么不呢?

把王从他的王座上推下来,难道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

列车再次晃了晃,然后,突然整个侧翻过去。

因为范围的限制,或者说因为列车本身规则的限制,在车厢内的能力是无法影响到车厢外的,但江淮使用“幸运骰子”强化了自己的能力——既然读档也是他的能力,为什么不能强化呢?

只需要稍微影响一下,影响一下——

光再次消失了,但其他人都在,所有人都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但对江淮来说:“或许……这才是真实的颜色?”

真实是血红色的。

车厢翻动的瞬间,所有人都已经不在他们原本的位置上。

园长轻轻飘起来,凝望着车外的景象。

实际上他还是第一次,像一名旅客一样坐在车上。

曾经的安全区也是有列车的,作为出行的重要工具,在安全区刚建立时,这是重点整修单位。

后来安全区怎么样了呢?

环岛列车一次次地在不同站台停下,但车厢内永远只有他一个人。

那个时候,真安静啊。

一次次的开门,关门,他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够死亡,那就在列车上了结生命好了。

但是,“死亡”对他来说,是不可能的。

“为了其他人奉献出你自己吧……”

“我们研究出来,虽然领域是由鬼物死后产生的,但如果以活人为基创造一个领域……”

“为什么找不到有天赋的孩子呢?”

“拜托了,只有……只能这样……让大家藏到你的世界去吧……”

“小……的世界,一定是个很温柔的地方,说是懦弱也好,保存生的希望也好……只要有人能活下来……”

“领域……真棒啊,你是领域的主人吧,你的感受是不是就像国王一样?”

“由安理会来决定希望之城的发展方向。”

“现实还在崩塌,是吗?现实现在是什么样子……不,不用说了……反正,在找到新的家园之前,我们不会再——”

记忆突然断了。

园长整个人向后倒去,他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打在脸上。

动手的那个人却依旧没什么表情,江淮一脸平静,就好像他刚刚只是去散步而不是揍人。

红色的光在车厢内浮动,这似乎是光照透过了层层血河,穿越了玻璃洒进这处空间中,然而看着园长挨打,另外两个人却并没有阻拦。

园长也没有什么反应,他并不像平时在游客面前们展现出的那样疯狂,仿佛所有人都只是自己手中的玩具。

“这个世界真棒啊,”江淮说,“这是个没有人死亡的完美世界,就像天堂,对不对?”

在眼前重新出现光时,记忆突然纷沓而来,重新塞满了他的脑海,他好像离真相只隔了一层薄薄的膜,所以一切都想明白了,一切都说得通了。

游客们等级高,可能力却很弱,是喂给鬼物的完美食物,不是吗?

不过,实际上喂给鬼物的,并不是他们的灵魂,而是他们的“等级”。

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得来的轻易,失去也轻易。

“死亡”在副本里后,他们的灵魂会被回收,然后抹除记忆,给予新的身体,新的,拼接而成的记忆,在希望游乐园里“重·生”。

——“这是哪里?我记得我死了……要通关九个副本?开玩笑吧,这是无限世界吗?”

失去记忆,灌注记忆,的确是好事啊。

只要有一点微薄的希望吊在正前方,他们就会为了希望向前追赶。

世界毁灭了,但世界可以在虚假中获得新生——本来。

“本来……就是天堂,”园长低声说,“而你所在的世界,才是真正的天堂。”

那个世界让他看到了——希望!

真正的希望。

让所有人得以被拯救的希望。

只要能够,到达那个地方……就好了。

但是太难了。

分明能够看到,却无法触及,就像是平行线一样,太难了,世界的意识把那里保护起来了。

“我们生活的地方本就应该是平行世界,”他说,“既然这样,终究让我找到了办法。”

这不就是所谓的命运吗?

列车彻底冲了出去。

光,无死角地照亮车内的每一处。

但这节车厢并没有坠落,而是悬浮在半空中,就像是外界是宇宙,而他们小小的车厢也成了一颗行星。

江淮一手掐着园长的脖子,可眼中已经看到了车窗外的景色。

那是个纯白的世界。

如果他看到了会长看到的,大概就会发现两个世界非常像。

没有光源,倒不如说,整个世界都在发光。

在冲出去的瞬间,另外两个人的身体仿佛是无法承受般,彻底碎裂,然而灵魂与身体并不相同,不过他们在江淮身后,他也无从在意了。

他在意的是,窗外,那个巨大的脸。

他们的车厢失重般漂浮着,是从某个“人”的胸口中“冲出来”的。

而如今,一部分血液随着他们的冲势一起飞溅,伤口却在迅速复原。

那是个巨大的人,车厢大约只有他的拇指大,而胸口的伤势已经消失了,贴在车窗上,就像是蚂蚁透过玻璃,凝视世界之外扭曲的人形。

他蜷缩着。

蜷缩成了一个圆环。

又像是首尾相衔的蛇类,以自己的身体成环。

“哒”

江淮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几乎是他的幻听了。

“哒”

并不是水,也不是敲击,而像是机械造物,像是从他的记忆深处……

“哒”

是钟表之上,指针转动的声音。

车厢终于如尘埃般飘到了人体圆环的中间部位,可视范围也更大了,在这个时候,江淮终于看到了那个巨人的脸。

他以为是园长。

或者别的什么……任何一个熟人。

但哪里躺着的的确是个熟人,黑发黑眸,双眼是睁着的。

这个熟人的名字叫做——

“江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4-04 23:55:53~2021-04-06 23:5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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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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