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小老板
我一惊,又一喜,这娘们改主意了?
阿紫说:“茶泡好了,你人走了――有这样的道理吗,不准走!”
我只好又坐下来。
阿紫知道我爱喝茶,把茶泡得很浓。
其实我清早不喜欢喝浓茶。清早肚子里没油水,喝浓茶顶不住。
阿紫说:“我猜是你的意思,跟孙建国没关系。”
我默认。
阿紫说:“能不能告诉我,把我往钱老板那儿推的目的是什么――直说,不要拐弯。”
我点上烟,在袅袅轻雾中吐露心声。
把开厂一年的窘境说了,把寄希望于途乐厂破蛋的心情也说了,末了说,“阿紫,帮我是次要的,主要是钱老板条件不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阿紫平静地说:“我知道了,明天就去吃早餐。”
我说:“这事得自愿,你要真不喜欢钱老板就算了,不要勉强自己。”
阿紫笑笑:“我喜欢不喜欢两说,红兵肯定不喜欢。”
我说:“还关红兵的事?”
阿紫说:“给我一支烟。”
我说:“不是戒了吗?”
她说:“现在又想抽了。”
我只好照办。
阿紫把烟叼在嘴上,长长地伸过来,示意帮她点上。
我只好又照办。我不喜欢女人抽烟。喝点酒可以,抽烟不行。
阿紫喷出一个烟圈,又大又圆,晃晃悠悠,“老刘,你确定我跟钱老板好,对你的生意有帮助?”
我说:“应该有帮助。”想了想,又说:“至少没坏处。”
阿紫把烟从嘴里吐出来,又从鼻孔里吸进去,进进出出,乐此不疲。
我害怕看到她这个样子,说:“我走了。”
阿紫说:“走吧。记住,不要把这事告诉红兵。”
我应了一声,心说,这又不关他的事。
离开勤达,我打电话给吴总:“听说你要给孙建国配个秘书?”
吴总说:“你消息挺灵通呀。”
我说:“我刚从勤达出来,孙建国跟我说了,还说你给他涨了工资。”
吴总说:“孙建国能力很强,现在要把他从杂事琐事上解脱出来,让他一心一意干大事。”
我说:“吴总,你提拔重用孙建国,我没话说,只是有个小小的请求。”
吴总说:“老刘,你跟我客气什么,有要求尽管提。”
我说:“能不能给孙建国配个男秘书?”
吴总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老刘呀老刘,你这是弄哪一出?”
我严肃地说:“孙建国有前科,不能不防。”
吴总说:“对,是你姐夫。可问题是这个职位工资低,干的又是文案和财务上的啰嗦事,招不来男的呀。”
我说:“既然这样,那女的也行,但是不能太漂亮。”
吴总又笑了:“老刘呀,你多虑了,这年头,漂亮姑娘都挣大钱去了,谁愿意老老实实当秘书当文员,挣你那两千三千辛苦钱。反过来,孙建国要真有那个心,你是防不住的,何况这事跟漂亮不漂亮关系不大,英国爱德华八世找的那个婆娘漂亮吗?不漂亮,还离过婚,人家不照样爱得死去活来,不照样要美人不要江山。”
不能说吴总的话没道理,但为了防患于未然,还是有必要重视这个问题。
我说:“吴总,秘书人选你有现成的吗?”
吴总说:“没有,得现招。”
我说:“我帮你物色一个行吗?”
吴总说:“我本来想让孙建国自己招,你能物色当然更好了――有背书嘛,比较放心。”
我打算让庄心如过去给孙建国当秘书,我自己再招一个。
回到厂里,把这想法一说,当即遭到庄心如的强烈反对:“老板,我不同意,我又不是物品,能这么转来转去吗?”
我陪着笑脸解释:“心如,只是换个岗,那边不是外人,是我姐夫,亲滴滴的姐夫,他现在特需要人帮忙。”
她说:“缺人不会到外边招吗?”
我说:“现招来不及,再说,现招的不知根不知底,不敢放手使用。”
她说:“这会知道我的好处了。”
我说:“心如,别看我很少表扬你,你的好处我一直都记得。”
她说:“就是加工资的时候忘了。”
这妮子真没良心。开厂一年,加过工资的寥寥,其中就有她。
我说:“反正这事就这么定了,你把手头的事情交接一下。”
她说:“和谁交接?”
这个我想好了,文员先让仓管李雯顶着。李雯脾气好,手脚勤快,心也细,以前有黄司令背书,现在和老肥绑在一块,可靠性毋庸置疑。李雯这边顶着,我那边招,什么都不耽误。
我说:“先移交给李雯吧。”
她说:“老板,这事我表哥知道吗?”
我最讨厌她在我面前提程旭东,冷冷地说:“这是我厂里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让他知道?”
庄心如说:“我是他表妹,我进这个厂是他介绍来的,我走总得告诉他一声吧?”
这么说倒不过分。
我说:“程旭东去迪拜还没回来,没法告诉他。”
庄心如说:“老板,这事你已经定了?”
我说:“定了。”
她说:“好吧,我去和李雯交接。”
我说:“你不用过去,我把她叫到办公室来。”
到仓库跟李雯一说,她满口答应。这才是正确的态度,“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可惜,这么好的员工要去给老肥干了,真心舍不得。
中午下班,厂里都走空了,庄心如还坐着没动,我说:“交接好没有?”
她说:“交接好了。”
我说:“快去吃饭,下午我领你去见孙总。”
她说:“老板,我不干了。”
我说:“这边不干了,那边要干,不能两边都不干。”
她说:“我两边都不干了,我辞工。”
怎么会这样?
我说:“心如,你辞工,你表哥知道吗?”
她说:“这是牛顿厂的事情,跟他无关。”
我噎得出不了声。半晌才说:“为什么?”
她说:“不为什么?”
我气愤地说:“你当工作是过家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走,总得有个理由吧,没有正当理由,不批!”
庄心如毫不示弱:“老板,我不想看你的脸色了,你的脸色我看够了――这个理由行吗?”
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心里很难受。
任何老板,如果他的员工当面这样对他说,相信没人受得了。
我强作镇定:“心如,你对我有意见,有看法,可以说,不要憋在心里。”
她说:“老板,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你的脾气比以前大多了吗,成天对我吆五喝六,指手划脚,我受不了啦。”
我耐住性子,说:“心如,你应该明白,厂里的事情有多烦,一会儿是催货的,一会儿是要账的,一会儿没活干,一会儿有活干又干不出来,一天到晚没个消停,你说脾气能好吗?我对你怎样,你应该清楚,别跟我计较了,行吗?”
她说:“其实我理解,也没跟你计较,我刚才说的是气话。”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我说:“那就好了,快去吃饭吧。”
庄心如坐那儿没动。
我说:“你还有事吗?”
她说:“老板,我还是要辞工。”
我说:“没有换岗这件事,你也要辞吗?”
她点点头:“辞工不是今天的想法,只是一直下不了决心,今天终于把决心下了。”
我说:“为什么――不要说看够了老板脸色之类的。”
庄心如说:“我要当老板,辞工是为了创业。”
创业?
这个词从庄心如嘴里说出来,我觉得有点滑稽:说得轻巧,你一个三无――无资本,无知识,无人脉――人员,凭什么创业?
我说:“心如,你今年多大了?”
她说:“男人不能问女人的年龄,这是礼貌。”
我忍住笑,说:“好,我不问。我觉得你年龄还小,谈创业为时尚早。”
她认真地说:“老板,你听说没有,印度有1岁的小孩创业,美国有8岁的小孩创业,我比他们可大多了。”
我说:“心如,创业得有适合自己的项目,印度1岁的小孩干什么,美国8岁的小孩又干什么,能告诉我吗?”
她说:“印度那个是向自己的朋友推销玩具,美国的是摆摊卖凉茶。”
我说:“美国人也喝凉茶?”
她说:“说错了,是卖汽水,卖自己做的汽水。”
我说:“那你打算做什么?”
庄心如说:“这个,先不告诉你,等我赚到钱了,再专门过来和你说。”
话已至此,我只能同意。
俗话说,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庄心如有赚钱的路子,我要做的是祝福她。
李雯找到我,问,她到办公室来,仓库那一摊怎么办?
好办,让小王先顶一下。
小王就是物管办刘经理的内弟,在李少林的机加组做学徒。李少林陪马丁去内地以后,小王没人教没人管,成天在车间里瞎晃荡,搁这儿插个科,搁那儿打个诨,很多人早看他不顺眼了。现在把他弄去顶李雯的缺,两全其美。
一切安排妥当。毫无纰漏。
孙建国那边,就让阿紫帮着把关吧,就一个标准,漂亮的不要。
忙完这阵,着手招自己的文员。新文员的标准,不求倾国倾城,不求花容月貌,但求看着顺眼,用着舒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