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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老枪

刘队长等人脱险后,在不远处的渡口拦了条船,离开吴尚去了游击区。在那里,还留有一支二十余人的预备队。他要重新带领他们返回吴尚。但他刚刚回到驻地不久,副手冯某也到了,一脸的痛惜,说夜袭电厂的行动十分成功,在内线策应下,他们从电厂废弃多年的下水道进去,避开了所有驻防的日伪军,冷不防来了个猛虎掏心,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却不想,这边的同志多此一举,反而被鬼子追击赶上,几乎全军覆没。

刘队长面有愧色,狠狠地砸了下桌子,摇头说:“我一定要替同志们报仇雪恨,多杀几个小鬼子!”

冯某说:“按照计划,今晚趁热打铁,集中所有力量,主动袭击吴尚的主要目标,市府大楼。据情报,里面驻扎了鬼子一个小队,伪军一个排,其中有我们的内线。届时,偷偷打开后门放我们进去,内应外合同时下手,半个小时内解决战斗,烧毁市府大楼,这一战足以震慑敌胆了!那个渡边大佐的特种作战,让它见鬼去吧!”

刘队长热血沸腾起来,决绝地挥了下手,说:“干!我们不打则已,要打,就得轰轰烈烈,打出咱们的威风来!”

冯某与他使劲地握手,相约夜间见面,这边先行返回吴尚去了。

刘队长命令余下部属,收拾弹药,准备船只,再度参加夜间攻打吴尚市府的行动。

天色渐暗时,一行人乘船出行,于晚七时到达城外集结地,稍作休憩后,分路从水道入城,在西仓码头和於浦码头两处登岸,借助巷道的便利,和冯某所率的各游击小组会合。依照计划,有步骤地分散潜行,隐蔽抵近了吴尚市府。

远处的广场处,因为电厂被炸没有灯光,而是燃起了三堆篝火,火光摇曳,映照着那些牺牲者的头颅和躯干,悲壮无比。刘队长抹去了眼泪,拔出腰间的驳壳枪,低声说:“待会儿,大家多杀几个鬼子,给他们报仇!”

冯某招手示意所有人依靠围墙蹲伏,避开钟楼上鬼子哨兵电筒的探查。

刘队长咬牙道:“也亏得炸了电厂,他们的探照灯没了用武之地,活该他们死到临头了。”

冯某蹑手蹑脚来到市府后门,俯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看看手里的怀表,等候约定时间的到来。夜间十二点,门内有人以指节叩击了三下,这是内应的人到了。冯某也以指节回叩三下,发出信号。门内木栓随即被卸掉了,

刘队长与冯某做了个手势,各自率一队人沿着墙根隐蔽处,先将这市府大院的四角守紧,然后沿楼梯上去,准备占领制高点,封锁整个大院,大开杀戒。

游击队的行动迅捷,不一刻便抵达了发动的各个位置。

冯某望着刘队长,低声说:“开始吧。”

刘队长果断地挥了下手。冯某取出手电,举在头顶,犹如托举火把般摁下开关。一道亮光在漆黑的夜里,乍亮乍熄了三次。

众人正待出击。孰料这时,整幢市府大院无数的灯光亮起,将这里黑暗地带照耀得如同白昼。

刘队长说声不好,腾地站起身,大声喊道:“撤!快撤!”

但这时的警醒,已经迟了。市府大楼顶部、走廊窗口,十数挺早已埋伏下的重机枪突突地喷吐着火舌,扫射着这些毫无遮挡的夜袭者。游击队员们纷纷中弹倒地。刘队长指挥着部下奋力抵抗,想夺路从原道返回。可是那处后门口,涌进了一大队鬼子兵来,枪刺铮亮,杀气腾腾。

冯某拔出手榴弹,拉弦欲扔,胸口却连中三弹,仰坐在地,背倚着一堵砖墙。他急促地呼吸,满眼里尽是耀眼的灯光,他的脑子里浮起一个疑问来:电厂不是被炸毁了?这些灯,为什么会亮?

大院内,枪声停息了下来,眨眼间,到处都闪动着鬼子的身影。他们端着三八大盖,占领了院落,向着他围过来。刘队长竭力想挪动身体,却发现无能为力。他从一望无垠的平原、从遮断视野的芦苇野荡、纵横交错的沟壑水乡,来到这建筑林立的城市,受困于这促狭的空间里,再也脱身不了。

他笑了起来,望着逼近的鬼子兵,砰地开了一枪,打死领头的一个,再开一枪,又打死一个。鬼子们纷纷拉动枪栓,一齐瞄准他射击。一阵密集的枪响后,他双手摊开,身体侧卧在地,血液从无数的弹孔喷涌出来,在地面汇聚,顺着砖缝流淌着。

那些鬼子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围住他再次举枪,用刺刀胡乱地刺戳着他那具已失去生命的躯体。

市府楼梯口,渡边大佐居高临下俯看这院中近百具尸体,露出了笑容来。副官在身后悄声提醒,城内铲除共产抗日地下组织的行动已经展开,那些联络点、情报站,将在今夜化为乌有。渡边点点头,喃喃道:“吴尚共产地下组织,以及周边活动的所有游击队,都在今夜在劫难逃了,彻底解除了这个威胁,我的计划可以顺利地实施了。大东亚圣战,即将揭开新的一页!”

这一夜,枪声在吴尚全城此起彼伏,彻夜不停,直到了黎明时分,才渐渐平息下去。

天亮之后,几辆卡车在大队鬼子兵的簇拥下,开出市府广场,缓慢地行驶在吴尚几条宽阔的街道上。撤去帆布袒露的车厢里,堆满了夜里参加袭击的牺牲者们的遗体。车载喇叭不停地响,一个男人以兴高采烈的语调重复宣布着昨夜的战绩:夜里共计消灭共产抗日分子近三百人,缴获武器弹药不计其数,其中,游击队长刘某连同他的部下,均已被皇军击毙。

吴尚全城一片肃杀。黄昏时分,一辆黑色汽车从城北路口驶入市区。

姚锒闭目不看窗外景致。辛雯坐在他的身边,身体微微前倾,好奇地问:“怎么回事?今天吴尚好像安静得很。”

姚锒没有理会,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他已经从电台里知悉了。在辛大户家扮戏度过的这一夜,是他这辈子最难熬的夜晚。他和姜部长告别时,姜部长询问他,要不要让辛雯留在游击区养伤,不再安排返回吴尚?他思忖再三,没有同意,遵守了自己的承诺:带她出去,带她回去。辛大户只是个遮人耳目的掩护。她在这里久住无益,也不能送回根据地去,只有依然住在姚宅,才是最佳选择。

当他领了新的任务,打马回到村子里时,辛雯倒没有表现出因久等而急躁的情绪,正在和一个剪着齐耳短发的女子聊天。见他回来了,介绍说她是自己的中学同学冯岚,目前,就在村里搞妇女工作。

姚锒迟疑了一下,望着这肤色黑里透红的女子,问:“你是共产党?”

冯岚腼腆地笑道:“我抗日。”

姚锒笑了笑,不再说话,去看辛雯。

辛雯不以为然地笑道:“这里是游击区,参加抗日的人很多,有什么稀奇?”

姚锒摇了下头,说:“这要是在吴尚,可就是个杀头的死罪。”

辛雯咬咬嘴唇,说:“我还活着呢。”

姚锒叹口气,说:“这里还真不是能多待的地方,你跟他们处习惯了,回了吴尚收不住心,万一说漏了嘴,那可坏事了。”

冯岚鄙视地看他,说:“你就这样子甘心做亡国奴?连自己的老婆都比你觉悟高,还是个男人呢,可悲!”

姚锒不与她争辩,对辛雯说:“天色不早了,回去吧,大概是要赶夜路了。”

辛雯摇头,说:“难得回一趟娘家,就在这里过一宿吧,明天回去。”

姚锒奇怪:“你这话变得倒快。”

辛雯娇嗔道:“原以为离家久了,就不想家了,可这一回来,反而舍不得走了。”

姚锒正想再劝,冯岚说:“好啦,我不说你懦弱就是了,难得回娘家一趟,就这么着吧。这一夜,耽误不了你什么事。”

姚锒无奈,只得听从了。

天黑以后,辛雯在自己所谓的娘家卧室里铺开被子放下枕头,冯岚起身欲走,却被姚锒堵在了门内。他笑道:“好姐妹久不见面,就一起睡一宿吧,把一肚子的体己话都说了,省得将来见不着时后悔。”

冯岚脸红了,回头去看辛雯。辛雯虽然心里不乐意,却只能顺水推舟,笑道:“是啊,老同学,好些年不见,我可真想听听你参加抗日的事情呢。”

冯岚白了姚锒一眼,说:“我去外面洗漱一下。”

姚锒让开路,她甩手而出。姚锒笑了一声,转身也出去,安排司机与自己同屋。在院子里,冯岚正在洗脸,见他身边没人,悄声说:“姜部长让我配合你的工作,过不了几天,我也进城去,跟刘队长他们会合。”

姚锒点头,轻声说:“早些歇息,别聊过头了,明天一早起不了床。”

冯岚嗯了一声,走出几步后,提醒一句:“今天夜里,城里的游击队要袭击吴尚市府,明天你们回去,有热闹可看了。”

姚锒一惊,忙问:“为什么要袭击吴尚市府?不是昨天袭击电厂的吗?”

冯岚说:“袭击电厂的行动成功了,但是节外生枝,刘队长没有遵守统一行动的要求,擅自单独行动,结果,袭击电厂的同志们安然无恙,但他所带的那一队人,损失殆尽。鉴于这个教训,晋夫同志指示,趁热打铁,在敌人失去电厂照明的薄弱时刻,集中力量,打一个大仗,有效地震慑敌人,夺取在城市巷战中的主动权。”

姚锒放心不下,却无话可说,只得先回屋去,心里暗暗为那些潜入吴尚的人捏了把汗。

这一夜,他辗转难眠,警觉地聆听着吴尚方面的动静。但这里离吴尚太远,那里的激战动静,绝无可能听到。就这样,一直到了天亮,姚锒起身去井栏边舀水洗脸,准备回程。忽然听到院墙外脚步声杂乱,去门缝里瞧瞧,正有一支队伍携带武器路过门前,隐约有人议论,吴尚出大事了,城外游击区需要这边队伍过去接防。

他心中着急,当即敲打辛雯的卧室,唤道:“该起床了,趁早上路,咱们赶紧回去。”

早上七点,姚锒和辛雯告别了冯岚、辛大户等人,乘坐骡车出了村庄,伴随着木轱辘吱嘎声响,直向南边而去。半天后,他们到达汽车暂停的地方,在生丝代办处一个分支点稍作休息,再改乘汽车,加速返回吴尚。

而吴尚在等待着他们的局面,是姚锒最坏的预测都难以达到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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