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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老枪

渡边大造一时间尽释所获疑犯,拿起电话来,与警备司令木村少将联络。

在电话里,他笑道:“将军阁下,您的那位朋友以及他的哥哥和妻子,我都释放回去了,请放心吧。”

木村是个精细的人,在那端听他如此口气,忙客气地纠正道:“姚先生不是我的朋友,是梅机关影佐将军的人。公事公办,渡边君,你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这一点,我极为钦佩。”

渡边明白他的意思,哈哈一笑,说:“是的,木村将军在吴尚久驻,许多内幕远比我清楚,多谢关照提醒,不然我也许会走弯路的。”

木村说:“渡边君谦虚了,你来之后,近日里吴尚原本紧张的局势为之一变,我方已经由被动转为主动了,这一点,我很佩服。为了吴尚的安全,为了东亚圣战的成功,我等帝国军人,就应该携手合作。”

俩人在电话里你来我往,各自虚情假意一番后,就此结束了通话。木村在接连不断的枪声中,已成惊弓之鸟,本不应该多事。但他和姚锒早在南京时,就蒙影佐的介绍,熟识了,知道他在梅机关的底细,彼此间也曾经互相提供情报,有所依赖,所以才肯出手援救。这位新来的渡边大佐,身份特殊,既可算自己的部属,又独立于所有驻吴尚军政系统之外,他身负山田大将赋予的特别使命,自己除了全力协助的份儿,再没有其他念头可想了。但愿这位近年来声誉鹊起的特种战专家,能够解决掉老枪这柄高悬于吴尚上方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从他赴任吴尚后侦缉工作所显示出的新气象,也许他会成功的。可是,他也曾殷切地寄希望于渡边的前任北条中佐,但北条辜负了他的期许。这次,渡边会步北条的后尘,还是另辟蹊径大获成功呢?

宪兵队里,渡边仍在研究涉及北条之死的一切资料和证据。那把雷明顿老款双筒猎枪,被他重新放回寓所宅门后的原位。他对于枪在哪里不感兴趣,真正感兴趣的是凶手如何进入宅内取枪杀人,尔后又从容将枪放回去,再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的。能够完成这一系列行动的人,该会是怎样的人物呢?

他合上眼,在黑暗里勾画着一个身影:这个身影穿行于公寓内,悄无声息,无人觉察,利用同伴在街对面制造动静,诱使北条现身探头,他早已潜藏在隔壁盥洗室的窗户口,单臂伸出一米左右的猎枪,凑近了北条的头颅约两公分的位置,砰地开火,尔后收枪趁着北条夫人昏死的空当,急速下楼,还枪,离开寓所。这中间的时间他做过实地验证,约需三分钟左右。而这三分钟,那些奉命去街对面树林中驱逐杂人的卫兵们,听到枪声后足以返回,能够亲眼目睹此人的真面目。但这个人并没有从寓所宅门现身,他,是如何撤离这幢大楼的?他坚信,老枪是一个人,绝非魅影,是人就会留下痕迹。

渡边睁开眼,翻阅着北条亲手处死的那七名人犯的照片和档案。他殉职前,最后的举动就是活埋并枭首了这些人。他的死,和这些人的死之间,又会有怎样的关系呢?面对着这一叠文件,他笑了起来,支那人所谓的兵书上有十面埋伏之说,而他,则只须三面埋伏即可。他应对这个神秘的老枪,可不像北条那样过于执着。他信奉围棋的理论和技法,这布局摆子的实践经验,让他在之前的多次行动中,屡获战功。这次,也绝不会例外!

副官在门外轻轻敲击,渡边也没有抬头,说:“进来。”

副官推开门走到桌前,敬礼说:“大佐阁下,医院来电,北条夫人神志清醒了,负责值守的人打来电话,请示可否进行讯问。”

渡边沉吟一下,说:“好,我两个小时后去医院,亲自讯问。”

副官转身欲走,但渡边叫住他,问:“袭击警察署的那个漏网之鱼,追捕到没有?”

副官报告说:“还没有消息,这次参加袭击的反日分子共计六人,五人被路过增援的宪兵巡逻队伍拦截击毙,只有一个逃脱。”

渡边脸色峻然,说:“我方也损失了近十个人吧?”

副官说:“是的,宪兵三名,警察七名。”

渡边摇摇头,说:“以后巡逻行动时间要及时掌握,多死几个支那警察没关系,但我们帝国的士兵,个个弥足珍贵,我非常痛心!”

副官应声称是,这才转身离去。

渡边站起身,去吴尚地图前,用笔作了一个标记,喃喃道:“树立起威信,必须要有有力的措施,只有在这里,才能凸显出价值来。”

他看着地图,出神冥思。

好一刻后,办公桌上电话铃声响起,他抓起话筒,那边是参谋长宇恒中将的声音:“渡边大佐,山田大将在刚刚结束的会议上,要求加快行动的进度。关东军方面,目前正在囤积军用物资,准备加强针对俄国人可能的攻势。我们为此次战役准备的物资,已经运进关内,准备经由津浦路南下,吴尚必须提前做好应急准备。”

渡边缓缓搁下话筒,从宇恒的话语中,透露出如下的信息:整个战略形势更加严峻,战役行动提前,物资陷入匮乏,他必须加速行动,确保军用物资的安全。他将手里的笔重重地搁下,戴上军帽,摁下电铃。副官匆匆赶来,看他亟待出门的模样,小心地问准备去哪里?

渡边说:“去医院。”

对于上司突然提前了预定时间,前往医院,副官有些手忙脚乱,一面通知司机,一面急忙联系医院方面,加强警卫,做好安全保障。渡边坐上汽车,驶向医院。

福音医院位于城西,原来是美国传教士所办,太平洋战争打响后,被日军征用,专用于伤员和日侨的治疗。北条直子自从丈夫被杀那晚因惊吓过度不省人事后,就被送到这里,以镇定剂逐步恢复了身体,解除了心理上的极度恐惧。迄今,已有近一个月时间了。据军医佐藤介绍,这位女病人目前已经基本恢复,对于那晚的惊变,虽然心有余悸,但并不回避。她的记忆尚算可靠,可以接受军方的调查了。

渡边大佐与医生简短交谈后,进入病房。一位面色苍白憔悴的女子躺在床上,脖子后面垫着松软的枕头。病床边柜头上,放着半杯清水。她看见来人的军衔,双手抵住床板,正待起身。渡边连忙劝阻了。他脱去军帽,温柔地微笑着,说:“北条夫人,我是渡边大造,刚来吴尚不久,谨代表山田大将向您表示问候。”

北条直子原本心底的紧张,被这张英俊的面容所消融了,情不自禁地微笑了一下,说:“多谢了。”

渡边取过水瓶,亲手给杯子里倒满水,递在她的手里,说:“请放心,我接手调查北条中佐未能完成的工作,一定要找出幕后真凶来,为北条中佐报仇,也替夫人压惊。”

北条直子眼中闪过一丝畏惧之色,将茶杯碰在胸口,低声说:“可怕,太可怕了!这个凶手是个恶魔,真正的恶魔!”

渡边问:“夫人,你有没有目击这个凶手?”

北条直子摇头说:“我听到枪声后,赶过去,看到丈夫他……他那样子,就昏倒了,没有发现这个凶手。”

渡边问:“你们是什么时候搬到这间寓所来的?”

北条直子回忆道:“大概来吴尚后两个月吧,因为丈夫嫌原先的住所小,才改去那里的。”

渡边思索着问:“你们夫妇住在这屋子里,平时有没有感到什么异样?”

北条直子摇头,说:“一直都很平静,没有任何异样,要不是最后出了这种事,我都想永远住在这里了。”

渡边思忖着问:“那么,能说一说寓所大门背后那把猎枪吗?”

北条直子吃惊地瞪大眼,竭力追忆着,说:“没有,没有啊,那扇门的背后没有猎枪啊,什么都没有啊。”

渡边笑了起来,召唤副官进来,从他所携的皮包里取出了照片,上面清晰地显示着那把雷明顿猎枪卧插入精美木托,天衣无缝的原貌。

北条直子愣住了。她接过照片,用指尖摸了摸那把老式猎枪,摇着头说:“没有,绝对没有,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把枪。那个木托,我是用来挂抹布的,从来没想到它会是搁枪的架子。”

渡边有些失望,暗想这座宅子与这把枪的关系,也许北条夫妇并不清楚。那把枪在北条任职期间,被人别有用心地取走了,当用它杀死北条之后,再恢复了原样。可是,这样做的目的、意义在哪里呢?凶手示枪挑衅?还是有意暴露行迹,诱对手来追查?

他笑了起来,收起相片,说:“北条中佐殉职之前,跟你说过些什么?”

北条直子点头,说:“他说任务已经大功告成,要带我去南京述职,结果,不久后就出事了。”

渡边这趟医院问讯,对于北条之死的侦查毫无意义,反而将他原先的判断给推翻了。不过,北条直子的话是可信的,北条四郎肩负侦缉老枪的重任,绝不会对家中赫然陈列着的那把猎枪无动于衷。他是刑侦专家,从遗留下的卷宗来看,思路清晰、经验老道,绝非庸庸碌碌之辈,这把枪应该是刺杀他之后才物归原位的。他们夫妇尽管一生一死,但他却对此毫不知情。

在返回宪兵队的路上,渡边专注地盯住街道两侧的建筑出神。

汽车从天禄街穿行,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出得门来,手里的纸伞撑开了,在稀疏的雨滴中沿街而行。她身后那家照相馆临街的橱窗里,陈列了五六张照片,有个熟悉的面容一闪而过。渡边急忙吩咐司机停车,自己和副官开车门出去,来到这橱窗前仔细端详。照片中人,竟然是北条夫人。她穿着和服,发髻高耸,站在樱花背景前,说不出的婉约庄重。

副官一指左下侧,说:“大佐,请看。”

渡边视线下滑,那张照片上,竟是死者北条四郎和夫人的合影。渡边从透明的玻璃缝隙间向店内窥探,里面灯光幽然,却没有人,旁边的门上挂着把铜锁,显然是那个女子离开时所为。她是照相馆的店主?职员?

他心中对那位体态婀娜的女郎忽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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