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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米虫,虫虫虫!

李玺很冷静, 没咋咋呼呼,更没掉眼泪。

他把魏禹抱到马车上,没让别人帮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抱得很稳。

青牛车被魏禹撞坏了, 蜗蜗独自一牛跟在马车后面, 懂事地没有乱叫。

折腾了这么一番,魏禹也没醒。

他伤得很重, 头上流了许多血,后背一大片淤青, 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随行的军医做了简单的处理,连连感叹:“伤成这样, 当时就该晕了, 怎么支撑到了现在?”

李玺知道, 是为了他。

魏禹说了,绝不会丢下他一个人。

他捏着那方染血的帕子。

那是魏禹给他擦手上的“汗”的,丝质的,本来是擦嘴的, 魏禹用错了,擦完也没像往常那样不紧不慢地折起来, 而是团成一团塞进了怀里。

可见,他当时有多疼。

现在也是疼的吧, 不然眉头为什么紧紧皱着?还昏迷不醒。

李玺想着, 不醒也好, 醒了万一太疼,他会心疼的。就允许他睡一会儿好了。

驾车的康伯被蛛蛛抓到了,黑衣人里也有几个是福王府的。李玺怕府里不安全, 直接带着魏禹进了宫。

难免惊动了太后,还有原本应该在洞房的李鸿和郑嘉柔。

长辈们都来了,随行的还有好几个御医。

御医们给魏禹处理伤口,李玺就在旁边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肯离开。

不幸中的万幸,魏禹骨头没断,只是后脑受了伤,血流得多了些,喝些补血的药,伤口愈合了就能好。

“他怎么不醒?”李玺问。

“魏少卿失血过多,又被重物击伤头部,需得好生养上几日。”御医委婉道。

“那他明日能醒吗?”李玺追问。

“这……”御医含糊道,“也许明日,也许……”

“后日?或者大后日也行。”

御医轻叹一声,执手道:“臣会开几副化除淤血的方子,按时服下,许能令魏少卿早日醒来。”

“有劳了。”李玺垂眼看着魏禹苍白的脸色,轻声说。

他眼圈很红,视线模糊,却不肯让眼泪流下来。魏禹睡着,没有可以让他抱着哭的人。

祖母不可以,臭爹和娘亲也不可以,他不想让他们担心。

魏禹伤在后脑和后背,不能躺着睡,只能侧着。所以,需得有人时时守在身边,以免他翻身压到伤口。

李玺要亲自守着。

太后劝,他便笑着说:“祖母别担心,我只是睡在书昀兄旁边,帮他挡着,其余的让小子们去做,累不着的。”

对上他的笑脸,太后劝都不好劝了。

李玺反过来劝他们:“太晚了,祖母快去歇息吧,还有娘亲和阿爷,扰了你们的好日子,等书昀兄好后,我带他去给爹娘磕头赔罪。”

三位长辈勉强笑笑,出了殿门。

李鸿和郑嘉柔没回去,而是随太后去了正殿。

李鸿沉声道:“人蛛蛛已经抓到了,有几个功夫好的跑了,剩下的这些人嘴严得很,有的直接吞了药,那些活下来的恐怕也不会轻易招供。”

太后冷着脸,恨声道:“不招我也知道是谁,老了也不知道消停!”

李鸿不解,“黑蝠令在柴蓝蓝手里,柴家势力又归了柴阳,晋阳姑母是从哪里找来的人?”

太后顿了一下,心虚道:“你阿爷给她的。”

李鸿一愣,“何时?”

“临走前,不仅她有,我也有。”

反正已经开了口,太后心一横,干脆都说了,“你阿爷怕你因为郑家的事待老臣们不慈,也担心你将来不孝顺我,这才留了这两拨人,一拨由我管着,一拨听命于晋阳。”

李鸿酸溜溜道:“母亲这时候才告诉我,是确认我会孝顺您了?”

“那倒也不是。”太后挺了挺腰,“这不册册大了嘛,就算你不孝顺,我还有他呢!”

李鸿:“……”

这是亲娘。

炉上的梨汤热好了,郑嘉柔抿着笑,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又起身拿了个厚实的披风,搭在太后肩上。

整个过程不声不响,没打扰母子两人互相瞪眼,也没显出丝毫讨好的模样。

太后却觉暖心,慈爱地拉着她坐下。

“你去叫人把晋阳带回宫,我亲自把这事处置了,就算将来到了地下你阿爷怪我,我也顾不上了。”这话是对李鸿说的。

太后冷哼一声,道:“咱们家这和和睦睦的好日子,没的让她搅合了!”

李鸿知道,太后这是在替他出头。

他在先帝床前发过誓,不会苛待开国功臣,晋阳大长公主这个口子,不能由他开。

出门之前,李鸿又回过头,闷声道:“娘亲如此待我,让我怎么不孝顺您?”

太后扑哧一笑:“瞧瞧,就这小气劲儿,我敢得罪他么!”

郑嘉柔笑着,一双美目默默地望向李鸿。

李鸿知道,她是在说,胆敢伤害他们的孩子,无论是谁,绝不放过。

这也正是他的意思。

天将将亮,晋阳大长公主就被暗卫从皇陵揪了过来,一路带到了太后的长乐宫。

晋阳大长公主嚣张不改,“我当李鸿那个软蛋何时硬气了,原来是你。”

太后淡声道:“你兄长说得没错,你早晚要吃了这个性子的亏。”

晋阳大长公主满脸讥讽:“你还有脸提我兄长?若我兄长知道你将我掳劫至此,他在九泉之下可会安心?”

太后目光一凛,道:“素日里你再骄纵,我看在先帝的面子上都不愿跟你计较,万万没想到,你居然……居然敢谋害我的册册!”

晋阳大长公主矢口否认:“我没有!”

“你敢说昨晚的人不是你安排的?”

“人是我派的,但我没想害他!就算他身上流着肮脏的突厥血脉,我也不会要他的命,顶多把他关一阵,只要新太子入主东宫,我就会把他放了。”

晋阳大长公主指着太后,激动道:“若不是你,怎会有突厥血的人坐上皇位?我又何必百般谋划?”

太后道:“你为何如此冥顽不灵?珙儿身上同样流着圣人的血,他抑或册册又有什么区别?”

晋阳大长公主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太后心头一颤,“莫非……珙儿并非圣人血脉?不,不对,你想扶持的根本不是珙儿,是不是?”

她越想越心惊,“戾太子那个孩子根本没死,对不对?你想扶他上位!”

晋阳大长公主呵呵一笑:“我一直以为你是株只会攀附男人的菟丝花,没想到,你还有点脑子。”

“没脑子的是你!”

太后厉声道:“晋阳啊晋阳,扪心自问,你恨突厥,是为了大业,还是你自己?”

晋阳大长公主的第一任丈夫,就死在了突厥人的手中。所以,当年她才会单枪匹马闯入突厥王庭,连杀数位阿史那王族。

“为了大业,抑或为了自己,又有什么区别?突厥早晚要反,让流着脏血的人坐上龙椅,是我李氏皇族的耻辱!”

太后气得直拍桌子,“你糊涂啊!你难道要因为一己私心毁掉你兄长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吗?”

晋阳大长公主讥讽道:“你敢说,当年你力保李鸿登基,不是为了私心?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太后看着她,久久无语。

对这样的人,还能说什么呢?

她早就沉迷在了她自己的恨意里,不相信这人世间的温情,以为别人都和她一样别有目的。

太后轻叹一声,无力道:“晋阳,你可知道,当初是谁把重伤的你从突厥王庭救出,送回了大业军帐?”

“自然是兄长。”

“是阿史那慕朵。”

太后干脆道:“先帝确实去救你了,却中了突厥人的圈套,险些不能活着回去,是阿史那慕朵救了你们——不然你以为,先帝为何会娶她?”

晋阳大长公主仿佛受到莫大的打击一般,眼神直愣愣的,连连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太后学着她的样子,讥讽一笑:“晋阳,你这条命是你口中‘流着脏血’的人给的,你这辈子都欠阿史那慕朵的情,欠她儿子的情!”

晋阳大长公主身形一晃,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

……

太后亲下懿旨,夺去了晋阳“大长公主”的封号,降为晋阳夫人,发配三原县,为先帝守陵。

宗正寺不明就理,想替她说话,晋阳大长公主、不,晋阳夫人自己认了。

李鸿没瞒着,亲下诏令,将李玺被围、魏禹重伤不醒的前因后果公之于众。

百姓们听说了,纷纷聚在承天门前为魏禹祈祷。学子们写下无数文章诗句,赞颂他的德行。

慈恩寺的僧人自发地为他做了一场祈福法事。

李玺没去,留在长乐宫照顾魏禹。

魏清清带头,和学宫的小伙伴们一起跪在佛前,诵经三天三夜。

魏禹还没醒。

李玺亲自照顾他。

短短三天,他就学会了许多。

——也不用特意学,之前魏禹照顾他的时候,他都看在了眼里,这时候只要照着魏禹的习惯做就好。

比如,给魏禹擦身子的时候,要先用冷水洗一遍,再飞快地把帕子丢到热水里,数十声就拿出来,这样浸过的帕子既干净,又不烫身子。

还有喂饭的时候,他会把魏禹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然后把胳膊绕到前面,一勺一勺慢慢喂。

还有魏禹的中衣,是日日要换的,还要叠整齐,放暖炉边,晨起穿的时候就是暖和的……

从前,连一刻钟都坐不住的人,突然变得无比细致,无比耐心。

长辈们看着,心疼极了。

可是,他又很听话,让睡觉就睡觉,让吃饭就吃饭,丝毫没有糟蹋自己的身子,也没有愁眉苦脸,反而日日笑着。

除了不肯离开魏禹,和从前没两样。

越是这样,长辈们越担心。

李鸿单方面给宫里的御医判了“死刑”,他让人张贴皇榜,四处延请名医。

太后也四处搜罗名贵药材,一水地往偏殿送。

郑嘉柔不声不响地打理着后宫,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免去他们的后顾之忧。

每日午后,她都会来长乐宫看李玺。

李玺总会笑嘻嘻地同她说话:“今日书昀兄又吃了两碗饭,母亲,你说他是不是在装傻,故意诓我伺候他?”

“我看是。”郑嘉柔也笑着,轻轻地给他拭去额头的细汗。

李玺眼睛弯起来,“娘亲,我听说了,您把后宫治理得可好了,还给小宫人们重新分了居所,他们都念您的好呢!”

郑嘉柔笑道:“你娘亲如今可是皇后娘娘,偌大的皇宫都归我管,你这里有什么短缺的,尽管说。”

我想让书昀兄好起来……

李玺伏在郑嘉柔膝上,在心里悄悄说。

郑嘉柔压下眼底的湿意,温声道:“今晚你舅舅带郑家的人过来赴宴,你可愿去?”

“是阿爷给您补的回门宴吧?自然要去的。”李玺笑嘻嘻道,“娘亲放心,我一定穿得精精神神,把郑家那帮小子都比下去,给您长一个大脸!”

郑嘉柔扑哧一笑,柔声叮嘱了两句,这才离开。

出了门,眼泪便再也止不住。

李鸿背着手,在拐角处等着她。

他有点怂,不敢进去。

就这样,还没忍住,红了眼圈。

夜来宫宴,因着魏禹的事,郑家人都很拘谨,郑孞情绪也不高。

反倒是李玺,“舅舅”“表兄”地叫着,劝众人饮酒,他自己也喝了几杯。

完了还跪到帝后二人跟前,脆生生磕了三个头,“儿子给阿爷、娘亲道喜了,祝阿爷、娘亲百年好合,白头携老,还有那个什么……早生贵子!”

众人皆笑。

气氛很快热络起来。

酒宴正酣。

李玺瞧着也用不着自己了,便默默地回到长乐宫,陪他的书昀兄。

窦青苔和无花果正替他守着魏禹,看到李玺回来,两人双双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殿内没了外人。

李玺踢掉靴子,依偎到魏禹怀里,枕着他的手臂,额头贴着额头。

魏禹的皮肤是温的,气息也很平和,能让李玺安下心。

“书昀兄,今日宫宴上的菜可好吃了,有你最喜欢的羊腿肉,是纯种的草原羊,朵朵叫人送来的。”

“我还喝了酒,有梨子酒,还有烧刀子,可辣了,你尝尝……”说着,就啃了啃魏禹的唇。

这些天,他已经偷偷啃过好多次了,想着魏禹受不了他的勾引,压过来,使劲亲他。

“我方才上床时,没洗手也没洗脚,你怎么不嫌弃我了?你起来一下,帮我洗好不好?”

魏禹闭着眼,没动静。

李玺贴了贴他的脸,继续说:“爹娘答应给我生弟弟了,有了小弟弟我们就能离开长安,去游山玩水了。”

“你说过,我走累了你就背着我。”

“可是,你一直不醒,就只能我背你了。”

李玺脸上笑着,声音却哽咽:“我的腿不如你的长,胳膊也比不上你的粗,你舍得让我背你吗?”

“书昀兄,你舍得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写一半就跑医院去了……吃豆角中毒……【捂脸】

我问医生:确认不是急性肠胃炎吗?毕竟豆角我弟弟也吃了。

医生:你吃太多了。还是说,你希望是急性肠胃炎,需要输液三天的那种。

我:……那还是中毒吧!

(毕竟我还得码字,不能输液三天……就是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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