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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米虫,虫虫虫!

李仙芝眯了眯眼。

李玺怂叽叽地躲到魏禹身后。

蛛蛛又怂叽叽地躲到他身后。

李玺扒着魏禹的肩膀, 探出半个脑袋瓜,悄悄看李仙芝。

李仙芝背着手,眯着眼, 仿佛下一刻就要说:“拖出去,三百军棍。”

李玺被自己的脑补吓得一哆嗦, 手虫爪往前一伸,暗搓搓指向魏禹, “我不是故意瞒阿姐的, 要怪就怪他, 他今天才告诉我。”

完了还软着声音嘀咕:“书昀兄你就认了吧, 我这个小身板,可挨不住大姐姐一百军棍,到时候打伤了打残了, 还是你心疼。”

好,很好。

魏禹噙着一丝笑, 背过手掐住他的腰。

小福王瞬间软了腿。

一刻钟后, 长乐宫。

李云萝跪在太后与李鸿面前, 说明了一切。

她把隐瞒蛛蛛身世、设局蒙骗杨氏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包括这样做的原因。

太后心疼她还来不及,哪里会怪她?

“好了好了, 蛛蛛找回来了, 娇娇也好好的,便是最大的幸事。”太后一手拉着蛛蛛,一手搂着胡娇, 极力忍着眼泪。

看着蛛蛛与定王如出一辙的眉眼,太后与李鸿心里都不好受,又各自掩饰着, 不想让对方看出来。

蛛蛛和胡娇以晚辈的身份,正式给他们磕了头,又和姐妹们见了礼。

“得了,有了两个小孙女,我再也不是祖母最爱的小宝了。”李玺插科打诨,调节气氛。

众人忍俊不禁。

长安宫的气氛很快活跃起来。

李鸿接见了契苾纳木,得知他要去北疆,给了他一样信物,还承诺他,一年之内若能立下军功,便擢为将军。

太后赐了仆固鸦羽许多东西,感谢她这些年对蛛蛛的照顾。

契苾小宝换了新衣裳,洗得白白净净,圆溜溜的眼睛,卷卷的头发,绷着小脸的样子,凶萌凶萌的。

太后喜欢得不行,拉着他的小手问了好些话。

小宝很给面子,能答的都答了,官话说得不熟,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又惹得众人一通笑。

谁都没提蛛蛛的去留,但彼此心里都惦记着。

最后,还是蛛蛛主动说了起来:“我要随阿爷、娘亲一起去北疆,像王爷爹爹和大姐姐一样,替咱们李家护家国、守边关。”

“好,好!”太后含着泪,重重点头。

李鸿仰着脸,极力压下眼中的湿意。

——阿镇,你看到了吗,你的孩子们很好,都很好。

李玺吸了吸鼻子,“逢年过节要回来看望祖母和阿姐。”

蛛蛛抿着笑,点点头,“嗯,还有你,小宝。”

李玺虎脸,“叫哥哥。”

“小宝。”

“哥。”

“宝。”

“……”

李玺卷起袖子,要教训她。

另一个小宝不乐意了,呲着小牙,保护姐姐。

长乐宫中,祖孙三代,共享天伦。

福王府,杨氏在女官的监视下,草草收拾好细软,一盏茶都没来得及喝,便带着杨兮兮离了府。

她以为女儿们至少会回来看看她,最终却失望了。走出王府大门的那一刻,心仿佛空了一大块。

她回首,望着那六尺高台,心中怔然,这样的选择真的对吗?

身后,女官冷声催促:“快些吧,再晚城门就要关了。”

杨氏面色失落。

就算后悔,也已经晚了。

公主府。

晋阳大长公主一回去就宣称自己病了,大张旗鼓请大夫,短短一个时辰就请了三趟,病因据说是“受了刺激,急火攻心”。

这么一闹,坊间百姓都知道了。

魏禹还没出长乐宫就收到了消息,很快猜到,晋阳大长公主这是在做铺垫,想借此宣扬李玺的身世。

李玺带着契苾小宝撑着小船在湖里叉鱼,蛛蛛、胡娇、李木槿三姐妹坐在岸边加油助威。

——这是天生命好的。

操心命如魏禹和李仙芝,正跟李鸿商议对策。

李鸿冷笑:“当真以为我不会动她吗?”

太后叹道:“你还真不能。别忘了你在先帝灵前发过誓,不会动这些有功之臣。”

李鸿抿唇,“顾不得那么多了,总不能一次次被她拿捏。”

“不行!”太后断然道,“你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我信,我绝不能让你——”

断子绝孙。

这是当年宗亲们保李鸿登基时,逼他发下的誓言。

“不必圣人出手,我去。圣人发过誓,我可没发过,我的镇远军也是祖父留下的,祖父在天有灵,怎么舍得自家儿孙被欺负!”李仙芝把长矛一横,就要往外冲。

魏禹错身挡住,执手道:“县主稍安勿躁,下臣有一个主意。”

“那就赶紧说。”李仙芝对这个妄图勾走自家小宝、小宝还心甘情愿任他勾——后者才是重点——的家伙没什么好感。

魏禹并不恼,不急不躁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仙芝和李鸿久久无语。

太后扑哧一笑:“有你护着册册,我可以放心了。”

魏禹躬了躬身,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晋阳大长公主正为自己的连环计洋洋自得,怎么都想不到,马上就要玩劈叉了。

她不是装病吗?李鸿顺理成章派了御医去给她瞧病,一个时辰派了六位,比她还大张旗鼓。

晋阳大长公主沉默了,连忙召集心腹,推断圣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等他们推出结果,圣旨就到了——

“晋阳大长公主得了急症,御医说需得静养。圣人念其旧时功绩,特许其迁居洛阳行宫,吃穿用度与太后等同……”

内监高举圣旨,飞奔到大长公主府,后面跟着一队龙武军,还有人甩着小旗子,一路走一路宣扬。

按礼制,只有中了状元或立了大功,宣旨时才有这样的排场。

坊间百姓不明就里,纷纷言道——

“圣人对晋阳大长公主可真好啊!”

“是啊是啊,太后娘娘的排场也不过如此了。”

“洛阳别宫诶,就连亲王和太妃们都没资格居住!”

“这下,晋阳大长公主可长了脸了。”

并没有。

晋阳大长公主又吐血了,气的。

这还不是最绝的,真正的点睛之笔在后面——

“念及路途遥远,恐有万一,特命恭王李珙护送。”

恭王李珙,就是二皇子。

让晋阳大长公主一心扶持的二皇子亲自把她送出长安城,还有比这个更扎心的吗?

绝,还是魏少卿绝。

黑,也是他最黑。

宽仁如太后,傲娇如李鸿,耿直如李仙芝,死也想不出这样的主意。

晋阳大长公主看到二皇子,刚刚压下的一口老血又喷了出来,“你来凑什么热闹!”

“圣人不放心姑祖母一个人上路,特命我前来护送。”二皇子无辜道。

神tm上路!

晋阳大长公主再次吐血。

二皇子吓了一跳,“御医果然没夸大其辞,姑祖母竟病成了这样!快快快,别耽误了,现在就收拾东西出发吧!”

晋阳大长公主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珙哥儿,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当真不知道圣人为何送我出京?”

“为了让您养病。”二皇子坚持道。

“他是为了李玺那个小崽子!他想把皇位传给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这才千方百计把我支开!”

二皇子反问:“难不成姑祖母觊觎皇位?圣人为何‘千方百计’支开姑祖母?”

晋阳大长公主生生怔住,似乎难以相信这样的话会从李珙嘴里说出来。

半晌,才哑声道:“你当真不知,我是为了谁?”

二皇子没再装傻,直截了当道:“姑祖母若是为了我,大可不必。圣人春秋鼎盛,立储之事言之过早。再者,他想立谁,朝臣想拥护谁,都有他们的道理。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别人争不来,也抢不走。”

“你……”

“你竟如此没有骨气!”

晋阳大长公主一阵猛咳,脸色登时灰败下来,若说之前是装病,这下是真病了。

都这样了,还要颤着身子指责二皇子,“你才是正正经经的皇室血脉,若非当年……你的生母就是正宫之主,你生下来就会是太子!”

“既然姑祖母说起了当年,我也多说一句,若非当年姑祖母一意孤行,柴氏满门哪里会遭此冷遇?我母妃又如何会独居幽宫十六年?”

“你这是在怪我?”晋阳大长公主难以置信。

二皇子轻叹一声,不想跟她掰扯这个,好言相劝:“姑祖母,慎之表兄和蓝蓝表妹都是有本事的,将来的日子差不了,不用您劳心劳力地算计,您就好好在洛阳行宫享清福吧!”

晋阳大长公主揪住二皇子的衣袖,急声道:“这些话是谁让你说的?是不是圣人?还是你母亲?他们威胁你了?”

二皇子目光清明,道:“不用谁说,我有眼,会看,有脑子,会想。”

“你懂什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业江山断送在那个突厥种手里!”

“姑祖母难不成忘了,我身上流着圣人的血,我也是突厥种!”

二皇子冷下脸,一字一顿道,“姑祖母,圣人立谁为太子,是李家的事,不是柴家的事。”

“你——”

“我将来如何,那是我的造化,用不着姑祖母操心。”二皇子把衣袖从她手里扯出来,站直身体。

“若圣人立我为储,我便像他一样兢兢业业,做个守成之君;若他选中了别人,我便像定王叔那般,仗剑驰马,护卫我大业江山。”

“姑祖母,这都是命,算计不来的。”

晋阳大长公主已经说不出话了,因为吐血太多,昏过去了。

圣人“体恤”,把太后的凤辇借给她,免得走夜路太颠簸,再颠死了。

太后直接送她了,沾了死对头吐的血,不想再要了。

百姓们议论纷纷。

“圣人真孝顺!”

“太后娘娘心眼真好!”

“恭王也挺好的。”

“圣人一家都是好人啊!”

晋阳大长公主一路走,耳边塞满了这样的声音,气得脸色铁青。

心腹在她耳边低声道:“清河王准备好了,要给他传信吗?”

“传。”晋阳大长公主咬牙道。

心腹迟疑了一下,道:“城中百姓恐怕要遭殃了。”

“百姓不会有事,我也不会让他们有事。”晋阳大长公主眯了眯眼,“三万雍州兵对上皇城禁军,根本没有一战之力,清河王也清楚这一点。”

又不是真造反,就是闹一闹,把这件事闹大,逼李鸿做出抉择。

也是为了让那些摇摆不定的朝臣和宗亲想一想,到底要站哪边!

因着中秋国宴,清河王奉旨带三万雍州兵守在长安城外,收到晋阳大长公主的暗号,守城的将士突然调转矛头,对准了城门。

满朝哗然。

李仙芝第一个请命,带镇远军出城迎战。

李玺不放心,跟了上去。

魏禹担心李玺,也跟了上去。

彼此对望,都是熟面孔。

这些天李玺日日带着鸿胪寺的官员们出城迎接番邦来使,没少给守城的小兵仔们带烤羊腿。

转眼的工夫,却要兵戎相向。

李仙芝寒着脸,喊道:“清河王,你是要造反吗?”

“我造谁的反?这天下本就是你四爷爷我跟着先帝打下来的!”

清河王吹了吹胡子,轻蔑道:“今日过来,就是想给晋阳长姐鸣个不平,也代几个老哥们问问圣人——当年的誓言,可还记得?”

“圣人体恤,特许晋阳姑祖母去别宫静养,往公了说,这是恩泽,往私了说,这是孝心,有何不平之处?至于当年……”

李仙芝道:“清河王不妨扪心自问,这些年,圣人对诸位长辈可有丝毫苛待?”

“别跟我在这打马虎眼!你真当我脑子被驴踢了吗,看不出那小子的花招?”

清河王烦躁地甩了甩袖子,“我跟你一个小丫头没什么可说的,去,把李鸿给我叫出来,让他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说道说道!”

李仙芝长矛一顿,“直呼圣人名讳,你眼里还有先帝、还有王法吗?”

清河王啧了一声:“跟老子提先帝?先帝是老子亲大哥!大业的‘王法’是就是老子跟着先帝打下来的!”

“小芝娘呀,莫说你,那时候你阿爷还是一泡尿呢!”清河王左右瞧瞧,说了句荤话。

左右将士嬉笑起来。

李仙芝面色一寒,开打。

没有任何战术,只是小规模的冲突,毕竟不是真造反,李仙芝想给清河王一个教训,清河王也想借此立威。

双方只派出几十人的前锋营,近身格斗。

然而,刀剑相向,难免有人受伤。

这一刻,没有人是享受的,哪怕是占尽优势的一方。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紧张、惊惧,还有不忍。

“不能这样……”

“不该是这样……”

李玺抓着魏禹的手,喃喃道。

他骑着马冲到阵前,敲响休兵鼓。

然后,用长安话冲着雍州兵大喊:“雍州兵是定王带出来的兵!入营的那一刻,你们就立过军令状,誓死效忠定王,舍命护佑百姓——如今,你们要对定王长女亮出长矛吗?”

“你们的家在长安,你们的亲人在长安,你们想让长安的城门染上鲜血?想让亲人看到你们满面凶残吗?”

近处的人听到了,不由自主放下兵刃。远处的人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下动作。

魏禹手持盾牌护在李玺身前,冲着人群道:“三郎,你家娘子要生了,等着你回家给娃娃买长命锁呢!”

无论是雍州兵,还是镇远军,叫三郎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快当爹的也有那么几个。

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郎,听到这话,再看看自己手上未干的血迹,有人禁不住,掩面大哭。

“不打了!老子不跟自己人拼命!”

“回长安!我们回家!”

一个带头,就有无数人跟随。

雍州兵纷纷止戈解甲,站到镇远军一侧。

清河王叫喊,大骂,踢打,都无济于事。

他忘了,这支队伍原是定王带出来的,这些兵的父亲、爷爷都是定王的心腹,他们也是听着定王的英雄事迹长大的。

雍州兵效忠的是定王,足足十六年,清河王都没收拢他们的心,他们还是选择了李仙芝。

这就是大业兵家的传统,父子相承,兄弟相继,宁死不叛。

就这样,兵不血刃。

三万雍州兵尽归镇远军。

十六年,终于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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