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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老枪

渡边邀请姚锒坐上自己的座车,一路驶向天福街。在途中,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姚先生,跟这位邹小姐是怎样的亲戚关系呀?”

姚锒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已经不算了,现在说出来,很无聊。”

渡边却认真,笑道:“说说嘛,说不定我还要请你帮忙呢。我在追求邹小姐,难道你还没看出来?”

姚锒心中反感,却摇头笑道:“正是因为如此,才更不便说。”

他这态度,反倒更加引起了渡边的好奇心,一把抓住他的手,摇了几下,带着恳求的意味,说:“请直说吧,我一定替你保密。”

姚锒被逼无奈,叹息一声,说:“渡边君,你挑起我的伤痛啦。好吧,我告诉你,邹小姐已故的姐姐曾经是我的未婚妻。人不在了,自然亲戚关系就结束了。”

渡边恍然,笑了几声,然后才转为歉意,说:“姚君,对不起,我是莽撞、勉强了,实在是抱歉。”

姚锒不以为然地笑笑,说:“渡边君,这点儿事,不足挂齿。但是,另外有件事,你却真要有歉意了。”

渡边奇怪,问:“哪件事?”

姚锒冷冷道:“我的老婆,被你整治得不轻,如今卧床不起,要我伺候呢。这难道不应该对我抱愧吗。”

渡边摇头笑道:“你错了,姚君。这个女人,是共产党安插在你身边的奸细,以你从事情报工作多年的经验和阅历,岂能看不出?她是对你有致命威胁的人,本当替你除去这个祸害,但是,你登门替她求情,呵呵,再睿智的男人一旦为情所困,也会犯错误的。我是旁观者清,所以,帮助你给她消了毒,她近期之内,是不能危害你了,但从长远计,希望你要有决心,需要我帮助时,尽管开口,我很乐意替你痛下决心。”

姚锒正要回答,却听得街道那侧砰的一声枪响,前面驾驶座的车窗被击碎,司机中弹,车子一下子失控,斜过去冲过马路,直接撞上了路边的一堵墙。渡边和姚锒被震荡得离开座位,撞在车身和椅背上,一个鼻孔出血,一个昏迷过去。

跟随着的警卫士兵们追赶上来,警哨四起,开枪追击。那个刺客影子一闪,没入巷中,脚底下似乎垫了棉花一般,半点儿声音都没有,逃得无影无踪。等到宪兵队、守备队赶到,封锁街区背巷严密搜查时,渡边和姚锒已经被救出,随行的军医特地给他们做了简易检查,并没有什么伤势,只是司机在枪弹巨大的杀伤力下,一命呜呼了。

姚锒揩擦干净鼻子里的血迹,望着渡边,说:“老枪又出来了,你我今天,算是逃过一劫。”

渡边接过副官递上来的弹壳,仔细看看,怒哼一声,说:“先行搜捕,再作枪支比对。今天,吴尚城里热闹了,老枪们纷拥而出,这恐怕是前所未有的。”

姚锒苦笑,说:“老枪,除之不尽、杀之不绝了,我却弄不清,它究竟是一个人,一支枪,还是一群人一批枪?这是个值得认真推敲的问题。”

大约两个小时后,警戒和封锁搜查就此解除,刺客这次成功地摆脱了围堵。据最新的询问结果,枪声响后不出六分钟,一艘渔船从水关码头起航,驶入了南官河,这条河分支岔道纵横交错,方圆达上百公里,根本无从追踪。

渡边听了报告,笑了起来,扭头来看姚锒,问:“姚君,对此事怎么看?”

姚锒开门见山道:“恕我直言,自从上次渡边君成功完成了围捕刺杀白川少佐的凶手后,对手已经有了应对方法。上次情况我不清楚,但是,眼下这件事,就是证明。围堵战术,似乎应该改进了。”

渡边赞许地点头,说:“姚君的坦率态度,令我敬佩。是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战术需要不断地完善才行。我会斟酌考虑清楚的。”

姚锒伸了个懒腰,说:“今晚,我跟你同车,侥幸捡了条命,真是运气好啊。我困了,得回去睡觉,好好地睡上一觉,为自己今晚活着庆贺。”

渡边派副官用三轮摩托车护送姚锒回家。他进了宅子,却发现辛雯坐在堂屋里伏在桌上睡着了。面前的煤油灯,已经燃到了尽头,火苗微弱下去,在屋顶倾斜向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阴影空间。姚锒习惯地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脊,辛雯一声惊叫,坐直了身体,两眼瞪住了他。姚锒猛然想起她背上的伤势来,不由得抱歉道:“我忘了,失手,失手。”

辛雯咬牙忍住了剧痛,摇头低声说:“外面枪响,我怕你出事,就在这里等,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姚锒一笑,说:“你的担心有道理,刚刚我险些就成了那位老枪的牺牲品了。”

辛雯诧异:“你会成为老枪的目标?我不信,至少,你不是日本人,不是臭名昭著的汉奸,杀你有什么意义?”

姚锒说:“杀我似乎没有意义,但我坐在一个值得一杀的人旁边,殃及池鱼罢了。”

“谁?”辛雯问。

“渡边大佐。”姚锒淡淡地说。

辛雯的脸色顿时变了,狠狠地诅咒一句,低下头去,沉默了半晌,悄声说:“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怎么能跟他在一起?”

姚锒无奈地笑笑,说:“我们是偶遇,不过,还真有不少新发现。”

“什么新发现?”辛雯警惕地问。

姚锒说:“譬如,渡边正在追求邹小姐,譬如,你原来真的是个共产党抗日分子,可真吓我一跳。你原来是共产党,呵呵,老殷可真干了件好事,给我弄来一个共产党的媳妇儿,幸好只是挂名的,不然,我这已经败落的姚家,可就真的没指望了。”

辛雯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说:“鬼子的鬼话你也信?”

姚锒一笑,说:“怎么说呢,可他正在追求邹小姐,而且还送去了日本和服做礼物,这时候,他说的话可信;而且,他说你是共产党,但还放了你,这就更加地可信了。”

辛雯冷笑:“他既然认为我是共产党,为什么不把我抓去杀了,居然还放出了?”

姚锒坐下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哥花了钱,买通了警备司令部的人,才放你出来的。你以为,那阎王殿是可以轻易脱身的吗?”

辛雯盯住他看了良久,忽然笑了起来,这一笑又牵起了背部的伤痛,她皱起了眉,扶住桌子站起身,向卧室挪了两步,说:“那,赶明儿,你还得向大哥道谢呢,多亏得他的银子,买了我这条性命。这可让人感激不尽了。”

姚锒赶紧去搀扶她,她一甩手,说:“不劳你了,我的命贱,是你们姚家花钱买下的,当不起。”

她看似赌气地进了屋,反手带上门。姚锒站在门外,发了一阵子愣,摇头而去。这一刻,正是夜间寒凉正盛的时候,檐头间有一滴露水垂滴下来,落在了他的脖颈间。他冷不丁地打了个寒噤,抬头向上,月牙如钩,挂在天际。他点了根烟,坐在如水般的月色下,仔细思量不久前发生的一切。他与渡边共乘一车遇袭,是意外,但也是契机,也许借此打消渡边的疑心;他说出了辛雯的底细,看来释放她,是因为她在被捕的这群人里面,处于次要位置,加上自己的力保,才勉强留下了性命。对于她的监视,日本人大概是不会放松的,她暂时不能离开吴尚,就关起门来静养疗伤吧。他原先的打算暂时取消,但接下来吴尚将会陷入一场巨大的混乱当中,他预先知晓,却暂时无法评估这场混乱对地下组织的秘密工作是祸是福。吴尚地下组织眼下的行动,正在一条他难以理解、难以适应的轨道上运行。

他心存疑窦,却无能为力。王医生死了,他失去了一个可以推心置腹长谈的挚友,这是近日里他最大的损失。他必须在这时候保持异常的冷静。还有,今夜这一枪,为何而来?雷明顿双筒猎枪的子弹向他飞来,这愈发地透着诡异,幕后主使、实施袭击者,究竟是什么背景来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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