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老枪
渡边在一片枪声中，离开了万字会宪兵队，这里已经失去了吴尚治安防卫的中枢功能。他昨夜亲赴前线督战，击溃了企图趁乱进攻城市的新四军主力一部之后，返城来参观对手向自己办公地点报复性破坏的现场。这里，他下令烧毁了所有有价值的文件、来往信函、译电，刻意留下了一本芥川文集。
他带着副官以及卫兵穿行在一片狼藉中，笑容可掬地说：“你看，他们将这里弄得如此凌乱，比我预想的还要彻底，我猜想得出他心中的愤怒。人性本来就是这样的，矛盾交加的心理，才能成为我拟定的主角。不错，不错！”
他边说边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伸手将桌上的书取过来，翻了两下后，递给副官保存，说：“我知道，他们对于我最为珍贵的东西是视而不见的，带上它，我们去新的办公地点。佐藤已经开了香槟，等着我们为这次胜利略表庆贺呢。”
他离开了宪兵队，再不回头多看这座建筑一眼。几辆车载着渡边大佐及其卫队，在近半个钟头后，抵达吴尚火车站。这里在城区南郊附近，站台上佐藤大佐正在布置警戒任务，老远看他们来了，立即迎到车站门口，与渡边互相行礼，陪同他在纵横交错的铁轨间视察详情。
渡边登高，望着北侧一大片用帆布覆盖的所在，说：“这里集中了几个省的车头和车皮，这样庞大的运输能力一旦运转起来，必将规模惊人。这一点，是我那些老谋深算的对手们所预料不到的，大本营投下了巨大的赌注，我们只不过是履行职责的执行人罢了。”
佐藤大笑，说：“渡边君，你太谦虚了，制订这样宏大的计划，除了你，谁也胜任不了。参谋本部那帮子纸上谈兵的家伙们，是不能信任的。”
渡边笑道：“我只不过是一介舞文弄墨之辈，愧受山田骏大将的信任，定当竭力而为，替他排忧解难。前线已近胜负关键，军火五天之内运抵前线，使我皇军如虎添翼，击溃支那残敌，摧毁他们的抵抗意志，必将挽狂澜之既倒。”
佐藤点点头，问：“军火运输已近吴尚，卸货装载时间都已经确定，负责的部队也已到达，你要不要对他们说几句？”
俩人下了站台，转向东去，在一片临时帐篷前，一支近千人的队伍四散休息，见他们到了，急忙集合列队。渡边摆了下手，打量片刻，提高声音说：“各位，我只用一分钟的时间讲话，你们是特遣来参加这次关系帝国命运的秘密行动的。希望我们一起努力，在任务到达之前吃饱肚子，睡足觉，接下来的三天三夜，将会在你们一生中留下深刻记忆。好了，我已经给你们备下了美味的饭食，大家尽管享用吧。”
这些日本兵齐声欢呼鼓掌。在一片嘈杂声中，渡边来到了自己新设定的指挥室。电讯人员已经投入了紧张的忙碌当中。一整面墙上，是军火运输详图，周边的数百公里的铁路线、公路线、河道，密如蛛网彼此交错，无数示意的三角红旗、黄旗、蓝旗，在操作人员手里不住地改变着位置。中村大尉含着香烟，敞开胸襟，正凝神关注着。
渡边一拍他的肩膀，说：“你在这里，怕是吴尚得有人想念你了。”
中村会意而笑，说：“渡边君，承蒙你的指点，我正有意亲自带着他们进入仓库呢。你说得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还是一句支那人的名言，眼下，姚掌柜这帮人怕是正朝着危险境地去了吧。”
渡边自得地笑道：“姚家兄弟，我分别替他们安排了上好的去处，虽然他们都是支那人中的杰出代表，但也不能逃脱我给他们铺设好的走向末日的命运。等军火计划完成之后，我会亲自祭奠他们的在天之灵的。”中村充满钦佩之情看着他，说：“军火计划实施顺利，已经集结了近千节车皮，车头六十台。这样的数量和规模，已将周边几个省占领区内的近半运力动用了，那些从各地用船只、车辆分别运抵的军火物资，统一在这里卸转，用列车集中发往前线站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任务。我计算了意外耗损量，补充前线战役，足足有余。”
渡边说：“而且，我还要在吴尚满足他们的心愿，进行一次爆炸，让他们欣喜若狂，自以为大功告成，我的那些军列自然会通行无阻！”
一名电讯员起身将一份紧急报告递送过来。中村看了一眼，送呈渡边。
渡边低声念道：“济南军火运输船一部已经抵达卤丁河码头一号仓库以及备用二号仓库，卸货正式开始了。”
中村说：“是啊，终于开始了，我们在这里期待聆听那一声爆炸。”
渡边笑道：“还有枪声。”
卤丁河码头仓库一片热闹，一支由铁壳船、大中型木船组成的船队顺河顺流而下，抵达这里。这其中，有部分船只在上一处码头就卸空了船，不过不是军火物资，而是全副武装的野战部队。这支部队登岸后，从吴尚以北斜插过去，向北挺进，去解救重围中的鸠山联队去了。
这数十艘船只在码头处停泊，马不停蹄地开始卸货，民夫是从四乡八里抓捕来的农民，挨了皮鞭，敢怒不敢言，只得勉力而为。这一次是公开的场地，吴尚人都有耳闻，远远地见船只帆篷桅杆如林，一时吸引了不少人登高远眺。随同而来的另一支规模更大的船队，没有停留，而是继续向东，匪夷所思地停在了城外东街的一个神秘地带。那里，早已有觊觎已久的人在翘首以待，只不过他们是要摧毁这些物资，而非卸装转运。
姚迅率领着他的这支名为皇协军第七师第四团的队伍从容地穿行在吴尚城南广袤无垠的田野间。这一路上，只听得东边炮声隐约。他不明真切，但判断这是日本人与共产党抗日武装在激战，至于共产党武装的详情却没有丝毫的了解。渡边开始大打出手，这就表示着军火计划正在紧密地进行当中。他得意地骑在马背上检阅着这支装备精良的队伍，冷笑不止。
队伍从田埂干涸地带过去，转入了通向吴尚的大道，而这时，北面方向，河堤上突然亮起一杆膏药旗，尘土阵阵。前头侦察的人回头报告，似乎是一支鬼子的队伍过来了。他拨转马头，伫立在道边，举起望远镜察看。果然，一支日军队伍正从河堤那端翻过来，阵容整齐，三八大盖的刺刀在阳光下闪烁耀眼。
身边的人都紧张起来，问怎么办？他摇了下头，吩咐下去，不准东张西望，继续走自己的路，一切听从指挥。队伍迅速向吴尚方向前进。那支日军部队似乎也发现了这支皇协军，领队军官站在高处，也举起了望远镜向这边观察，然后也拐上了这条通衢大道。两支队伍一前一后，相隔不过两里地，却互不联系，各行其是。
姚迅边策马前行，边不时回头张望，说：“这支鬼子兵看着奇怪，不过他们不找我麻烦，咱们也别理会他们，一旦在这里交火，可就前功尽弃了。”
他驱马向前，侦看道路地形，决意在邻近吴尚的三岔路口左拐向北，尝试撇下这支鬼子队伍。约半小时后，这支假冒的伪军取道向北迂回，奔向卤丁河西岸。离开岔路口后，姚迅再度举起望远镜观察。那支鬼子队伍选择了右拐向南，和己方的队伍分道扬镳。
他松了口气，心中疑虑更盛，这支鬼子队伍是从北面来的，根据情报，日军正在调集部队驰援鸠山，应该从西南方向向北进军，怎么有这样一支队伍由此向东南方向去呢？难道，他们是前往吴尚增强守备的？他心存疑团，却无暇去多想，现在他的目标是吴尚那处秘密仓库，当他胯下的战马登上了卤丁河岸，看见河面川流不息的船队时，心中完全被这一场景所吸引。他想起自己提前暗藏的那五百公斤烈性炸药，一阵子莫名的激动，下令部队快速沿河岸前进，在那处码头对面的树林中隐蔽待命。
随后，他亲率一支精干的卫队，另择一地渡河进城去办两件事：第一件，逮捕亲弟弟姚锒，挫败其劫夺日军装备的企图；第二件，混入秘密仓库，引爆炸药，毁掉军火。这两件事办成后，他将展翅高飞远离吴尚，赶赴江边，那里早已有快船迎候了。等他过了江，到达忠义救国军控制的安全地带，他将会以英雄的身份向重庆方面发电，宣告梅花计划大功告成，他将在幽静的山林中休养生息，静候着嘉奖和平步青云日子的到来！（未完待续）